《楢山小调考》中村落的精神主宰是楢山山神。“弃老”行为的直接原因是粮食匮乏,而老者在劳动力体系中处于需要赡养的位置,可在《楢山小调考》中,阿玲身体硬朗,依然有照看孙辈的能力,还能捕捉别人捉不到的珍贵鳟鱼,再加上儿子儿媳孝顺不想母亲祭山,在这种情况下阿玲对祭山的坚持是源于对山神的敬畏。阿玲对曾儿媳阿玉说:“不,那怎么行,只有早点去才会得到山神的赐福。”,阿玲责骂不想上楢山的阿又时说:“阿又,你像‘摇聋子’那样干是不应该的,在活着的时候就和山神、儿子断绝了缘分,那可不好办哪。”由此可见,楢山作为一种自然物被神化,作为山神是楢山村民自发产生的崇拜对象,还被赋予维系族落缘分的意义。小说中,楢山祭祀规定时间和祖先祭祀的盂兰盆节紧邻,祭祀仪式规定上也重叠,几乎同时完成了祭祀楢山山神和祭祀祖先两项仪式。也就是说,上楢山同时具有山岳崇拜与祖先崇拜的双重意义。在楢山,山神职能维护村落群体秩序稳定,弃老被称为“祭楢山”,惩罚犯罪者被称为“去向楢山神谢罪”,山神崇拜是村民行为习惯和仪式制度的出发点。早在万叶时代,古代日本人就将山区分为人的生存空间和“山中他界”。“他界”也就是死后的世界,被认为是神灵的领域。有学者指出“山神具有福神的性质,同时又是死去的祖灵变身而来的”特别是“山民的他界观,把村外的深山想象成死灵居住的世界。”,楢山人特殊的山岳崇拜是楢山将“弃老”行为代代延续的深层原因。
《爸爸爸》中的鸡头寨的精神主宰是村落的祖先。寨里有青年结婚、高寿老人逝世,或是岁事活动、祭祀活动等重要场合,寨里约定俗成的行为就是唱“简”,即唱死去的人,歌手一个接一个的唱,从祖父唱到祖先姜凉,一直唱到刑天。仲裁缝曾经感到祖先的召唤,就想坐桩而死,虽然没有成功,但他在殉古前想到的也是“族谱上白纸黑字,列祖列宗们不也是这样干过吗?仲裁缝想起自己生不逢时,愧对先人,今日却总算殉了古道,也算是稍稍有了点安慰”。鸡头寨祖先崇拜的宗法性宗教习惯使村落里的老人自发“殉古”以完成信仰空间中的自我实现,使“被弃老”具有了自我价值实现的责任感和荣耀感。临死前,所有的老人都面对东方而坐。因为祖先是从那边来的,他们要回到那边去。作为祖先崇拜的代表,“简”在《爸爸爸》里屡次出现,小说以“简”开篇并以“简”结尾,突出了敬祖在村民生活中的重要性并解释了殉古行为的合理性。鸡头寨处于湘西深山中,村民的敬祖体现出浓郁的巫楚文化特征,不过敬祖在中国文化中自古就有,《礼运·大同》中说:“人道亲亲。亲亲故尊祖, 尊祖故敬宗, 敬宗故收族” ,就是说经过对家族前代的尊崇奉拜,使存在于亲属间社会生活单位范围内个体的精神隔阂得到消解, 祖先成为凝聚家族的精神力量,祖先的伟大喻示着家族的繁荣强盛,神化祖先形象成为家族成员的精神诉求。
饥饿是诱发“弃老”的表层原因,促使弃老行为变成被崇尚的信条并长久存在的深层原因是敬山与敬祖。无论是敬山还是敬祖,都是封闭落后的山村由于生产力低下发展而来的敬神心理,被弃的老人还是弃人的年轻人都陷入一种集体无意识,这种集体无意识由信仰支柱而来,由饥饿推动,并最终使他们选择做弃老这一行为的延续者和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