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的长篇小说《碧奴》中女主公面对人性丑恶虽然绝望,但仍然渴望唤回人们本来就真善美的本性。经过几千年历史传颂的她,在寻夫路途中再没有神仙帮助,再没 有路人关心,不同以往的惊险故事重新讲述了一个民间下层女子传奇的寻夫之旅:在一条条灰尘迷蒙的弯曲小路上,一个苦命的女子开始顶着包袱,后来佝偻着背, 再后来被一辆有目的的车拖载着,最后衣不蔽体地爬行着去寻找她的丈夫。对女主人公所处的各种苍凉的生存环境的文本背景,小说并没有着重描绘,但读者完全能 感受到在那一片片昏黄贫瘠的土地上,女主人公像大海一样无怨无悔地容纳自己所受的痛苦,却一直苦苦地追寻,试图打开人们被俗尘蒙蔽的善心。碧奴是苦难的遭 遇者和承受者,也是苦难的揭示者,她的言行带给文中其他人物和文本外真实世界的读者的是一种反思: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在这个社会里,不管被什么不知名 的,就算正当需求的欲望暂时迷了心性,都应该坚守作为人的正确价值取向。同时她也是苦难的拯救者,充分展示了一个替众人赎罪的地母该亚形象,世人因最基本 的生存与生活权力得不到保障,迷失了本性后的邪恶灵魂因她得到了感化与拯救。这个小女子在荒凉的土地上执着地追求人生理想的勇气,暗喻着在任何境遇下都宠 辱不惊的人们对真善美价值观的坚守。“就中国理想人格信仰而言,儒家文化对人德性的高扬在世界文化中是无与伦比的。‘人’的力量,人的精神主体性,在儒学中得到了极大张扬,这可视为儒学文化对人类文化的一种巨大贡献。随着人类的觉醒进步,‘人’的信仰会更加显著和坚定,这种显著和坚定不是建立在征服摧毁客观自然世界基础上的,而是以人的德性精神对物质存在作一种神圣超越。”苏童并没有赋予碧奴拥有超人力的神力,但从她的德行看来,她却是拥有“神”的 精神品质的女子。她以善良与宽容待世,却总遭遇人心不古。女主人公是一个世人皆醉她独醒的孤独者,小说全文从寻夫开始到城崩结束,女主人公碧奴无一个同路 人或知心人,甚至本性善良的孩子们也都尔虞我诈,野蛮抢夺。这些都隐含了作者对世俗充满怀疑,甚而因看不到前路而绝望的情愫。与此相比较,鲁迅作品里也多 孤独者的形象出现,也多对社会人世本相与劣质的揭露,也表达急切地期望拯救的思想,可是他的很多文学作品,还是传达出太多对人类本性的信任与对中国未来抱 有很大期望的感情。他的《狂人日记》等小说虽然表现出对世俗“吃人”本质的深刻揭露与强烈控诉,但是对于将来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孩 子们,他还是心存希望的,认为孩子们的本性是善良的,他们的灵魂还是能够塑造与拯救的。在控诉社会的同时,不是对未来完全绝望放弃,在背离社会的同时,不 是要想毁灭它,而是想要为人类寻找一条更完满的出路。可是从《碧奴》中读者找不到女主人公可以与可能拯救得了的灵魂,包括孩子,人们都是为了生存,背弃了 善良的本性。小说中的人物或为了吃穿而抢偷,或相互嫉妒、相互残害,或对濒临死亡的弱者漠不关心,这里没有救死扶伤,只有自私自利,明哲保身、损人利 己。
故事中集正义、真理、善美于一身的女主人公轰然一声哭倒长城,随着长城倾倒她也黯然消逝,女主人公对痛苦的生存境遇的神圣超越隐含了作者内心沉重的孤独与凄苦,同时也看出作者期望将世人唤醒以解救之,却苦苦求索而找不到出路的矛盾心理,以至于快要绝望放弃的毁灭结局。
张 恨水与阿泰各创作的同名小说《孟姜女》突显了对底层人们善良的张扬。张恨水的《孟姜女》,男主人公修长城有朋友热心互助,女主人公千里寻夫有忠心耿耿的佣 人相伴,有一路凭借力的好风相送,有感恩图报与乐于助人的朋友揭露男主人公死亡的真相。阿泰的《孟姜女》女主人公寻夫不仅一路得百姓侠士的救助,虽然也有 好色邪恶之徒,但是不乏对她真心爱慕的追求者,而且在途中还遇到了一个同路寻夫的知己,所以女主人公的寻夫之旅并不孤单,甚至还有一点惊险中的浪漫。这些 叙述隐含了文本的作者对人间的真善美还是相信与渴望的,作者相信世人,内心是温暖的,所以行文里才会有团结互助、舍身救人的场景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