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特切夫是19世纪俄国著名诗人,在他一生创作的400多首诗歌中自然哲理诗有110首左右,是他诗歌创作上的独特现象。而且在这些诗中融入了他对自然、宇宙深刻认识和对个体、生命的终极关怀。
首先就表现在诗人对人和宇宙的关系思考中。与传统的宇宙主义观点一样,丘特切夫将世界分为大宇宙和小宇宙,大宇宙是真正的宇宙,小宇宙是人。小宇宙是大宇宙的反映。所谓:“万物在我之中,我在万物之中。”也就是强调人要顺应自然并努力融入自然。在《在海浪的咆哮里》诗人写到:“万物都有条不紊,合奏而成/一曲丰盛的大自然的交响乐/只有在我们虚幻的自由中/我们感到了和自然的脱节。/噫,为什么要有这种不和谐?/为什么在万物的大合唱里/这颗心不象大海一般高歌?/或象沉思的芦苇那样低语?”因为人的种种“虚幻的自由”使得我们和自然相脱离,并造成了人与自然的隔膜,只有应和大海的高歌和芦苇的低语,才能返回到原有的“大自然的交响乐”的合奏中。诗人反思当时人与自然不和谐的关系,并提出了人与自然的理想状态,具有很强的宇宙主义倾向。
在《午夜的大风啊》中诗人希望借自然认识人自己“午夜的大风啊,你在哀号什么?/为什么怨怒得这样的疯狂?/你的凄厉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忽而幽怨低诉忽而大吼大嚷?/你以这心灵所熟悉的语言/在倾诉一种不可解的苦痛,/你朝它深深挖掘,从那里面/有时竟发出多狂乱的呼声!”诗中第一节连续发问,实际上就是诗人对自己内心的发问,希望通过大风来认识自己。在最后一节诗人走到了人与宇宙的融合:“别再唱吧!不然,它就要从胸中/挣出来,与无极的宇宙合一!”对此诗宇宙主义思想家弗兰克认为:“夜风的呼号与灵魂深处的忧伤的倾诉,都是同一种宇宙存在本质的表现。自然的杂乱无章——我们母亲的怀抱——隐藏在们自己的心灵深处,因此尽管它不可得见,却依然在每个人心中引起反响。”诗人认为宇宙的自然力量和人类的心灵深处是相通的,人类命运和宇宙命运也是联系在一起的,认识自我能认识人类和宇宙的共同本质。
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泰戈拉说:“人是万物的尺度”也就是认为人类是宇宙的中心,宇宙只是人类认知的对象。这种主客二分的传统一直存在于西方思想文化中。但是丘特切夫认为人的理性是有局限的,自然也有自己的灵魂并且可以对人的灵魂产生影响。他希望通过诗歌描写并思索自然,从而深入地探讨生命和宇宙的本质。在《喷泉》这首诗中表达了这种思想:“哦,人类的思想的喷泉!/你无穷无尽从不止息/不知是本着什么规律/你永远喷射和飞旋?/你多么想要凌云上溯!/但无形的命运巨掌/却打断你倔强的飞翔,/于是你变为水星洒落。”巧妙地将人的思想比作喷泉,虽然一直向上喷射,但是总归会散开变成水沫,因而人的理性是有局限的,并不能穷尽对宇宙的认识。《从林地中》这首诗中写到:“啊,造物生给了它一双/有力的灵活的翅翼,/而我,自命为万物之王,/却黏固在地面和泥里!”人类面对自然时始终是渺小的,人类依赖自然生存,也不能解开宇宙的秘密。丘特切夫在德国生活多年,与德国哲学家谢林交往甚密并深受其影响,认同自然就是自己的立法者。诗人在思考自然时,“其实是在思考自然世界(宇宙)和人共同的本性,或者用丘特切夫自己的话来说,是世界灵魂。”所以丘特切夫认识宇宙的同时承认了宇宙是有自己的灵魂的。《春》这首诗体现了这一点,“美好的春天......她不知有你/也不知有痛苦和邪恶/她的眼睛闪着永恒之光/从没有皱纹堆上她前额。/她只遵从自己的规律/到时候就飞临到人间/她欢乐无忧,无所挂碍/象神明一样对一切冷淡/她把花朵纷纷洒给大地/她鲜艳得象初次莅临/是否以前有别的春天,/这一切她都不闻不问。”自然有其法则亦有其灵魂,不为人的行为所动。如果不能热爱大自然就不能体会到自然中的诗意,也就不能形成自己健康的灵魂。
在丘特切夫的自然哲理诗中可以看到有关人与宇宙的辩证关系、人类与自然(宇宙)应该如何发展的思考和探索,在这一点上是具有强烈的宇宙主义倾向的。但他毕竟生活在19世纪,在他生活的年代自然生态还没有遭到严重破坏,科技也没有进步到可以让人引发飞向宇宙的遐想。因此丘特切夫并没有产生像齐奥尔科夫斯基等人从地球过渡到宇宙,移居太空这样激进的观点。不过我们仍然可以从他的自然哲理诗中看到有关生态问题的先进观点,面对当下日益严峻的生态问题,这些思考都可以给予我们启示和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