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理想的“他者”——祖先
回顾布兰奇的童年,她是一个南方贵族形象。她拥有法国血统,家境殷实,住在豪华的“美梦庄园”(Belle Reve), 在此接受艺术熏陶,学习诗歌和音乐。布兰奇从小浸泡在优雅的贵族式的南方文化之中,因此,她的自我身份认同也更倾向于典型的南方淑女形象。而且南方文化偏向于男权文化,在这种男性家长式的文化影响下,布兰奇也愈来愈依赖男性。她慢慢形成一种观念,即女性必须通过保持自身的美丽来吸引周围的男性,并给他们带来愉悦。布兰奇的妹妹丝黛拉曾说布兰奇是所有绅士渴望的梦中女孩,“没有人像她一样温柔”这种贵族文化和家庭教养塑造了镜像中的理想形象,但是这个形象不是真实的,而是来源于想象。拉康解释,“‘我’就是‘他者’。”布兰奇的祖先、父辈、长兄等等,他们的南方绅士形象蒙上了一层面纱,揭开这层面纱之后,我们发现这些绅士花钱大手大脚,完全不顾子孙后代的幸福,拿“美梦庄园”一块块地和人家交换庸俗下流的爱情,我们看到了布兰奇祖辈们的自私与淫乱,以及绅士形象的瓦解。因此,布兰奇理想中的布兰奇贵族形象也就随之趋向于破灭。
(二)重建的“他者”——艾伦
这种贵族形象的破碎并没有给布兰奇“理想自我”带来毁灭,很快,布兰奇以她年轻的丈夫艾伦·格雷为原型构建了另一个“理想自我”。艾伦是一个温柔的年轻男子,喜欢写一些诗歌,而且很有天赋。布兰奇保留了艾伦写给她的每一封情书,她完全被他的才华征服了。此外,艾伦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外表倜傥,正如丝黛拉回忆,“他长得非常英俊,我认为布兰奇不仅爱他,还崇拜他走过的地方!她佩服他,还认为他好得超凡入圣!”在剧中,布兰奇总是担心自己是否衣着端庄,是否好看,尤其是遇见男人的时候。在她的潜意识中,她已经把艾伦当成自己的“理想自我”了。然而,布兰奇发现这位又英俊又有才华得年轻人是个同性恋。布兰奇无意间发现了丈夫的同性恋身份,导致他羞愧不已选择用枪自杀,从而打破了布兰奇镜像中的理想自我。对布兰奇而言,艾伦的死亡,“美梦庄园”的丢失,以及南方贵族梦的破灭,意味着由父辈们、南方庄园以及完美丈夫共同建立的“理想自我”走向了毁灭边缘。
(三)幻想中的“理想自我”与破灭
基于拉康的“镜像理论”,“生活中的缺陷、困惑、不足与空虚,使一个充实而完美的自我,一个统一的、理想化的主体得以诞生。” 为了寻求一种完整感,布兰奇必须重建镜像中的“理想自我”。由于身边没有理想的对象,布兰奇只能退而求其次,构建与已经破碎的自我相似的“理想自我”,“和他者一样,想象是一种矫正方式,可以帮助孩子想象自己为一个整体。”布兰奇来到天堂乐土寻找她的妹妹时,就像早期的“理想自我”一样,她把自己想象为一个南方淑女。布兰奇在第一幕出场时,身着白色礼服,束着一条柔软的腰带,戴着项链、珍珠耳环、白手套和帽子,就像来花园参加夏季茶会或鸡尾酒会。她看上去如此高贵和精致,和周围破败的工业气息格格不入。不过,她的这种精致只不过是一种伪装。布兰奇一直尽力掩盖真实的自我。在第一幕中,布兰奇趁着家里没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而当妹妹丝黛拉回来时,她又假装翻寻酒,声称自己还没喝一杯,不知道杯子在哪儿。她还撒谎自己的限量就一杯。除此之外,她尽量掩藏自己的真实年纪,对米奇谎报自己的年龄,慌称自己比丝黛拉小一岁。为了掩盖年老色衰的事实,她不仅不断地擦粉补妆,还在中国风商店买了一个纸灯笼罩以免自己暴露在强烈的灯光下。在微弱的灯光下,米奇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样子。她假装清纯高贵,就像自己的法语名字Blanche Dubois(白色树林)一样冰清玉洁。
但是,斯坦利看穿了布兰奇的把戏,并且调查了她的底细。经过斯坦利的调查,布兰奇之前住在一个叫弗莱明戈的旅馆,那儿有个好处,不干涉住客的私人社交生活。因此,布兰奇随意和陌生人调情、约会,骗人钱财,以至于在小镇劳雷尔出名得像美国总统,甚至最后被勒令交回房间得钥匙。劳雷尔附近有个兵营,布兰奇成为了一个“严禁入内”的闲人。最令人惊讶的是,布兰奇竟然还和自己的一个十七岁男学生厮混,因此,她不回学校教书的原因并不是神经衰弱,而是由于孩子的父亲和中学校长交涉,她被学校开除了。在第八幕,斯坦利向丝黛拉揭露了布兰奇所有的前科,并且全盘告诉了米奇。米奇知道真相后非常失望,二话不说抛弃了布兰奇,因此没有准时出席布兰奇的生日聚会。后来米奇找她分手,
态度表现得格外冷默,他坚持要好好看清她的脸,甚至残忍地撕下灯泡的纸灯笼,发现布兰奇看上去比他想象中老很多。这个行为引起布兰奇内心极度的恐慌,大叫一声,双手把脸捂住。这也意味着,布兰奇的谎言被拆穿,真实的自我被展露无遗,也意味着南方淑女式的“理想自我”走向崩塌。但是,布兰奇依然无法面对现实,选择陷在“理想自我”的淤潭之中。她说“我不要现实主义。我要魔术!对,对,就是魔术!我极力给人刷魔术。我对他们歪曲事实不讲真话,而讲应当讲的真话!” 她希望所有的幻想都是现实,因此她继续沉溺于自己的想象之中。米奇走后,她穿上皱巴巴的绸缎晚礼服,拖着一双银白破拖鞋,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戴上假钻石皇冠,兴奋地喃喃自语,就好像对着一群爱慕者的鬼魂说话似的。她对着归来的斯坦利宣称,米奇带着玫瑰花来请求她的原谅,而且有个石油百万大亨一直在等待自己,他的名字叫谢普·汉特来,发来电报邀请布兰奇坐游艇闻海风,逛加勒比海。斯坦利当下戳穿了她的谎言,指出全是无中生有,米奇没有带来玫瑰花,也根本没有百万富翁。他愤怒地戳穿布兰奇的谎言,嘲笑她身上的破衣服,疯疯癫癫的头饰,指责她喷香水,把灯泡罩上纸罩,假装像个皇后一样坐在宝座上大喝特喝他的酒。在一顿训斥中,布兰奇所有理想的完美形象被斯坦利击碎,所有的美梦被打破。在绝望中,布兰奇被斯坦利强奸,她的“理想自我”也最终被毁灭,再也无法重建,她的精神由于无法承受这种打击,而走向了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