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50-60后女作家在新世纪仍保持短篇小说创作的主要有方方、池莉、林白,三位作家在新时期已以创作独特性成为文坛耀星,如方方、池莉的新写实小说、林白的个人化写作。新世纪之后,市场的利益追求将短篇小说挤入“窄胡同”,但她们都没有放弃对短篇小说的经营,这份执着构成她们创作偏好中的“短篇情结”,这种“短篇情结”不仅表现在她们对短篇小说创作技法的潜心探索,更难得可贵的是她们对内容含量的纵向延伸——时代变迁展现女性命运——赋予这种“轻体量”的文体以生命的厚度和现实的重量。
时代纵轴上的女性命运。新时期50-60后女作家从宏大叙事中脱离出来,关注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被评论家归纳为是“‘关注日常’的一代”,但关注的是普遍存在的一代人,而不是个体“女人”。进入新世纪,这代作家继续关注底层书写的同时,将叙述重点放置在女性身上,将女性命运融入时代变迁,在历史纵深处为女性寻找一条在现代社会保持独立姿态的生存之路。林白《上升的道路》中的美禾原本是被家人不惜远嫁的底层弱女子,她孤身一人嫁入远地,通过勤奋、精明的品质,“成了一个有人求的人物……谁敢小瞧她,她的名声已经传出了好远呢!”虽然作者讲述美禾的事业上升史,存在一定巧合因素和运气成分,但美禾身份地位的变迁,并没有给她的心灵染上世俗的铜臭气,成了响当当人物的美禾还是曾经那个踏实肯干的美禾,这种对自我本真状态的坚守,“反映了现代女性主体从‘他者’到‘自我’的成长”。池莉的《梅岭一号》选取建国后到改革开放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跨度,将空间定位在梅岭一号上,这里曾是毛主席钟爱的度假别墅,也是当时作为在场服务人员的表姐浇筑青春之所,新时期后世人不再视其为神秘、高端之地,而是给钱就能参观的破败荒地,但表姐不惜割腕守护梅岭一号,将它视作精神安放净地,作为反抗唯利是图的现代社会的隐形武器。
“短篇情结”下的写作姿态。不管是方方、池莉还是林白,她们在新世纪发表的短篇小说都充分发挥了自身的艺术特长,呈现出更加圆融成熟的写作姿态。她们对小说故事性及结构的构建、对人物性格的塑造、对湖北地理风貌的展现以及短篇小说文体的把握都是精道、老练的。其中是林白转变较为鲜明的作家,相比前期善用梦境或回忆的方式展现人物与世界的疏离,新世纪加入湖北文坛后,她的人物塑造不再局限“向内转”的孤僻女性,叙述增加了写实性。同时在处理人与他人、与世界的关系时,继续早期个人化表达的同时,又从底层视野汲取现实性的叙述空间,由此呈现出复杂多元的叠合状态。《你好,豆瓣》、《年轻的骨头》让底层人物进行自我叙述和自我感知,冷漠世界带给豆瓣们灵魂和肉体的创伤是不言而喻的,但作者采取隐退态度,将叙事偏移到底层人物身上,面对赤裸裸的现实,还原她们或失语或独语的本真状态,这不可不说是林白在新世纪后的大转变。方方是保持旺盛创作力的优秀作家,对短篇小说结构与技艺的开拓是她较为热衷的“任务”,她的《云淡风轻》采用明暗线交织的方式,将遭遇类似不幸却有不同处理方式的两个家庭联系起来,阐释现实生活中的世道人心;《天蓝》借鉴影视艺术,选择“移魂”这种不具有现实逻辑性却有艺术可行性的节点,来书写“人情鬼未了”的另类母爱。相比八九十年代偏好世俗生活写作的池莉,2003年发表的《金盏菊与兰花指》明显可见作者有意避开浮躁、归于深意写作的耐心姿态,小说用孩童视角娓娓讲述成人与成人之间互相诋毁又互相纠缠的矛盾关系,但作者用意不是急于批判现代人紧张、冷漠的时代通病,而是着力展现小女孩果果旺盛的生命力与对抗世俗的勇气,以期完成作者对“幸福与美丽的未来女人”的美好期待,这样的主题意蕴彰显着作者温暖的人文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