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为我们华夏提供了大一统的政治想象与制度安排,但也成为了治乱循环的根源。“武公十年,伐邽、冀戎,初县之”,大量边区的开发,使得秦式的绝对君主国走上了兼并他国的道路。各国不同程度上的改革,加速了地方组织的瓦解。“通过春秋战国至赢秦,世袭贵族被消灭…意味着“王(皇)权”与基层百姓之间,再也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异己”社会势力”。“将周朝的封建革新而由一个国王通过官僚机构直接统率全民,并非秦所独创…可是其他国家尚在片面改革之际,秦国则实行全面的翻新”,“赢秦不待社会多元化,先已构成集权体制”。资源组织、战争动员力最强的秦国成为了大一统帝制的开端。秦并天下意味着大一统的帝制代替了多国体系,一个依靠官僚代理、自上而下垂直管理的吏治国家出现在远东的历史图景中。嬴秦终结了封建秩序,使得统一的华夏帝国首次出现在东亚的历史舞台,大一统成为王朝精英与民众普遍的价值追求。
在这种政治想象中,天子依靠儒家仪轨的践行而宣示政权的正当性,过于辽阔的疆域使得皇帝无法亲力亲为,通过官吏的选拔代理皇权,替天子牧民。多元一体的华夏,通过与周边的文化、技术交流促进了自身文明的成长。从佛教思想的阑入,到后来各种纺织工艺技术 、精密仪器、农业作物的引进,无不体现了传统华夏与周边的互通有无。但正是这样包容开放的文明,每在王朝末年,就会出现“诸侯并起,民失起业,而大饥馑”,“率土之众,百不存在一,干戈未静,桑农咸减,凋敝之后,饥寒重切”,“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绝而无民者”,“百姓流亡十之六七”。这样的人间悲剧,在史书典籍中不绝如缕,而政府也由最初的良治“天下初定,百姓财力惧困;如鸟初飞,木初植;勿拔其羽,勿撼其根”逐渐演变为成为“繁刑严诛…赋欲无度”的剥削机器,这之间究竟有什么原因?
历代的知识分子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他们认为王朝更替存在着规律性,即“分—合”的对立性“存亡以之迭代,政乱从此周复,天道常然之大数也”;存在着严重的贫富差距“富者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存在着君臣德性的败坏与严重的腐化“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德” ,“乃奔其私嗜,骋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恶”,存在着仁义的衰化与政治的严苛“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存在着横征暴敛、征民无时“熬天下之膏脂,斫生之骨髓,怨毒无聊,祸乱并起,中国扰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 ,“帝王苦竭生灵力,大业沙崩固不难”,“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存在着严刑峻法“时则有叛国而无叛郡,秦制之得亦以明矣”。这些论述的背后反映了儒家对政府及君臣的道德寄托,是儒家政治伦理观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