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勰之所以写作《文心雕龙》是要“树德建言”,实现生命价值的不朽。他认为“敷赞圣旨”[]的最佳途径,莫过于注释儒家的经典,可是马融和郑玄等大儒“弘之已精”[],就算有精深的见解,也不足以成一家之言,于是他选择了经由论文这一途径,来实现生命价值的不朽。他在《文心雕龙·序志》中将文章提高到了与经典并重的地位:
唯文章之用,实经典枝条,五礼资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详其本源,莫非经典。
刘勰认为文章源出于经典,是经典的枝条,五礼、六典都要经由文章发挥作用,君臣关系、军国大事等都要经由文章才能实现。因此,他选择论文,是“敷赞圣旨”的另一种方式,也可以实现生命价值的不朽。
在《书断序》中,张怀瓘先从文章的悠久历史谈起:“昔庖牺氏画卦以立象,轩辕氏造字以设教,至于尧、舜之世,则焕乎有文章。其后盛于商、周,备夫秦汉,固夫所由远矣。”接着谈文章与书法的关系:“文章之为用,必假乎书;书之为征,期合乎道。故能发挥文者,莫近乎书。”[]张怀瓘认为文章要发挥作用,必须通过书法;书法要合乎“道”,才能更好地发挥文章的作用。
张怀瓘认为文章与书法在自然、社会、文化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字之与书,理亦归一。因文为用,相须而成。名言诸无,宰制群有。何幽不贯,何远不经,可谓事简而应博。范围宇宙,分别川原高下之可居,土壤沃瘠之可殖,是以八荒籍矣。纪纲人伦,显明政体。君父尊严,而爱敬尽礼;长幼班列,而上下有序,是以大道行焉。阐典、坟之大猷,成国家之盛业者,莫近乎书。其后能者加之以玄妙,故有翰墨之道生焉。[]
这段文字与《文心雕龙·序志》篇中所言十分相似:“纪纲人伦,显明政体”、“成国家之盛业”与刘勰所说“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都意在阐明文章与书法在治国理政方面有重要作用。张怀瓘对书法作用的认定建立在对文章与书法关系的认定的基础上,文章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书法是文章的载体,书法也就具有了与文章同等重要的地位与作用。
张怀瓘指出:“文章之为用,必假乎书;书之为征,期合乎道。”[]意在表明翰墨之道与文章之道相通,都要合乎道。《文心雕龙》的第一篇便是《原道》。《原道》篇开头说:
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为三才; 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刘勰认为,文与天地并生,天有天文,是为日月星辰,即“日月叠璧”;地有地文,是为山川河流,即“山川焕绮”;人有人文,是为语言文字,即“言立而文明”,这是自然而然的。所谓的道,便是自然之道,文要合乎自然之道。张怀瓘在《文字论》中也有类似说法:
文也者,其道焕焉。日、月、星、辰,天之文也;五岳、四渎,地之文也;城阙、朝仪,人之文也。
张怀瓘关于“天文”、“地文”、“人文”的说法,显然是本之于《文心雕龙》的《原道》。
刘勰在《文心雕龙·序志》中先阐明文章与经典的关系,意在抬高文的地位;张怀瓘在《书断序》中先阐明书法与文章的关系,意在抬高书法的地位。这种论述的策略惊人的相似。刘勰认为文章要“原道”,张怀瓘认为书法“期合乎道”,这一论点也惊人的相似。具体到语言上,张怀瓘的论书文字也与《文心雕龙》中的文字高度相似。显然,张怀瓘受到《文心雕龙》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