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热闹派”儿童文学作家任溶溶的双重身份与文本互文
1982年“东北、华北儿童文学讲习班”上,任溶溶首次提出了“热闹派童话”的儿童文学创作思想,儿童文学批评界流派划分之“热闹派童话”源于任溶溶的这一提法。任溶溶本人“热闹”的创作风格和内容上和儿童文学寓庄于谐的“游戏精神”不谋而合,他所秉持和践行的艺术创作思想从作品题名便可窥知一二,《“没头脑”和“不高兴”》、《我牙,牙,牙疼》、《请你用我请你猜的东西猜一样东西》、《大大大小小小历险记》等作品的题名无不妙趣横生。
任溶溶身兼儿童文学作家和儿童文学翻译家的双重身份。在中国儿童文学史上,任溶溶以“幽默儿童文学作家”的身份被划入 “五四”以来的第三代(1949-1966)儿童文学作家群之中,然而任溶溶的创作和翻译活动与第四代(改革开放之后的80年代)作家群以及第五代(21世纪以来)作家群的创作活动不断重叠,成就了任溶溶在中国儿童文学史上高产儿童文学翻译家与儿童文学作的典范式形象。从成名作《“没头脑”和“不高兴”》于1956年在《少年文艺》发表到2012年以翻译家的身份荣获中国翻译协会授予的“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任溶溶在长达60年的儿童文学创作和翻译生涯中留下了数量非常可观的经典作品,其经典作品拥有老中青几代读者。1998年浙江少儿出版社出版《“没头脑”和“不高兴”》以来,截止2006年4月浙少版的总印量已逾180多万册。
“热闹派”的风格在其翻译作品中同样一以贯之。进城怎么走法/左脚提起,右脚放下/右脚提起,左脚放下/进城就是这么个走法/ 这首任溶溶译自丹尼斯•李的儿童诗歌可谓脍炙人口。翻译诗歌营造出强烈的画面感,让人不禁产生错觉:这难道不是一首“大巧若拙”的中文诗歌?“最本真、最自然的生命感觉和意趣”跃然纸上。同样,任溶溶的创作作品也会被当做翻译作品。受益于早年在雷士德中学打下的坚实西学功底,任溶溶在他的原创作品中,也能将异质的外国文化元素熟稔运用,让人产生有些原创作品是译作的错觉。出版于1964年的儿童小说《亨弗雷家一个“快活”的日子》就是一例。“倘若不看作者的名字,你也许会错把它当成一篇翻译之作”。文本间的互文关系形成了一条纵横交错的线索,串联起不同文本作者之间相同或相近的文学审美倾向和情致。当某一类文本被划分为某种类型或风格的作品时,这一类型文本的创作者(翻译者)的审美倾向和情致也就显露了出来。“我有个小本子,看到或者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好玩的事,觉得可以写,就在本子上记下来”。“好玩”二字是任溶溶儿童文学翻译与创作生涯中所秉持信念的真实写照,是对“游戏精神”的朴素表达。“我们为儿童创作的一切——无论是文学、插图还是翻译——都反映着我们的童年观,以及对儿童的理解。”
如同文学翻译家的文学创作活动一样,“诗人译诗”是互文关系的表征。“诗歌的‘芬芳气息’可以随着互文性的‘缕缕春风’,吹遍其它文本”。创作者和译者重叠的身份激发出一种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得以让他与自己审美趣味、喜好相近的优秀作品靠近。《“没头脑”和“不高兴”》完成于1956年,罗杰·哈格里夫斯(Roger Hargreaves)时隔近20年之后推出的成名作Mr. Men & Little Miss系列,虽然是一套配有文字的图画书,在整体叙事线索和人物塑造上,和《“没头脑”和“不高兴”》有非常多的共通之处。“语气、语调、节奏、停顿等因素共同制约儿童读者对故事的吸引力”。图画书具有明显的朗读性特征,不仅要照顾到“听者的眼睛和耳朵”,还要照顾到“朗读者的舌头”。该套图画书的中文版《奇先生妙小姐》是任溶溶新世纪的代表译作之一。Mr. Men & Little Miss虽然在微观的文本层面并未与《“没头脑”和“不高兴”》形成明显的互文关系,两位作者因为时空的间隔,亦无互相借鉴和参考可能,但两部作品在情节安排、人物设计和语言上的“热闹”可谓异曲同工、遥遥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