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传播学家詹姆斯·凯瑞(James W. Carey)在其《作为文化的传播》论文中将传播分为“传播的传递观”(a transmission view of communication)和“传播的仪式观”(a ritual view of communication)。凯瑞认为,“‘传播的仪式观’并非直指信息在空中的扩散,而是指在时间上对社会的维系;不是指传达信息的行为,而是共享信仰的表征(representation)”。也就是说,传播不只是分享信息的行为,而是共享信息的一种表征或人们交往的一种仪式,实质是蕴含在符号背后的意义、观念与文化的共享,最终达到维系社会统一整体的目的。
我国学者对于詹姆斯·凯瑞的“传播的仪式观”尚存在一些争议和讨论。云南大学郭建斌教授认为“‘传播的仪式观’是人类传播现象的一个隐喻层面的问题。‘仪式’在凯瑞的表述中主要是一个类比”,武汉大学刘建明教授则认为“‘传播的仪式观’其实断定‘传播就是一种仪式’,二者是等同关系,而不是类比关系,易言之,仪式是传播的实质内涵。”。
就B站跨年晚会的传播与爆红现象来看,其不仅是“传播的传播观”的体现,实质也是一种传播仪式观的构建。
B站跨年晚会总导演宫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出圈”是制作节目时提出的需求。他们希望晚会不只是单纯做给圈内的观众看,而是给更多的人呈现一个不一样的B站形象。往届B站“拜年祭”模式主要采用动画形式,内容多与ACG(Anime、Comics、Games的英文首字母缩略词,泛指动画、漫画、游戏等相关领域)相关,因此其受众是与ACG领域相关的人,如“UP主”、ACG粉丝等,目的是满足目标受众对于二次元的需求。事实上,类似于“拜年祭”的“UP主”晚会在B站线下时有举办,如2019年8月16日在广州举办的“Bilibili World”,吸引了6万多人参观,周边产品异常火热,在“圈内”口碑好,用户粘性高。
与往届晚会和“拜年祭”不同的是,此次跨年晚会的节目形式与内容更加符合大众审美意识,受众群体更加广泛多元,在保证满足ACG领域内受众需求的同时,吸引了大量ACG领域外的受众注意。从传播的传递观视角看,传播是指讯息在空中的扩散,是一种分享信息的行为。此次跨年晚会是以“出圈”为商业目的的一次信息扩散过程,符合多级扩散、口碑传播、传统媒体跟进等传播规律。晚会爆红的起初是B站官方与“UP主”们的互动造势,经粉丝讨论参与,迅速扩散到微博、微信等其他新媒体平台,以《人民日报》、《共青团中央》为代表的主流媒体再跟进报道,在这一过程中,持续有新的观众加入到回放晚会的队伍中,成为了不断扩散的“螺旋”的一部分,最终将舆论推向高潮。人际关系网络和信息扩散过程在这一时间前后变得活跃起来。
另一方面,本次晚会不仅成功使B站“出圈”,实现了制作方的品牌营销目标,也是一场仪式的形成过程。如前所述,B站跨年晚会具备了媒介事件的三种传统脚本元素,“竞赛”、“征服”、“加冕”,“‘征服’和‘竞赛’都包含很强的仪式成分,但‘加冕’完全是仪式。”在晚会直播过程中,经过身份鉴定、记忆构建、文化认同的观众,产生了一种“‘天涯共此时’的参与感”,最终形成涂尔干所说的“机械的团结”。晚会嘉宾、表演者、观众等所有参与者在这一过程中,搁置所有其他的事情,“聚集在电视前进行集体的而不是个体的庆典”,“全程充满了仪式般的崇敬和神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