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尔都塞看来,有两种国家机器统治着国民。一种是镇压性的国家机器,另一种是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镇压性的国家机器即警察、法庭、军队、监狱等司法等,而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是指“宗教、教育、家庭、法律、政治、工会、传播、文化等机构”。镇压性国家机器是公共性的,而意识形态国家机构是私人性的,主要在私人领域发挥作用。阿尔都塞还指出“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与镇压性国家机器的根本差别完全在于:镇压性国家机器‘运用暴力’来发挥作用,而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则“运用意识形态”发挥作用。”其中,阿尔都塞重点强调的是意识形态的作用。意识形态在《毛猿》中对杨克影响重大,他不仅身体上受到镇压性国家机器的监视,其思想上其实也受到了悄无声息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控制,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为资本家服务。
文中镇压性国家机器多表现在警察与监狱。警察这一权利的代表在文中多次出现,他似乎不仅是维护国家治安的机器,并且也是监视每一位国民的机器,特别是监视像杨克这一类的反抗的无产者。这一特点在第七场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杨克被世界联产这个工会组织扔出来后,他坐在地上对自己的归去进行自我询问时,这一行为引起警察的怀疑与追问。警官在其话语中透露着一种权威与鄙视:“如果你不起身离开这里,并且一直往前走的话,你就要走到警察局了,你这个蠢货。”警察在不知杨克为何坐在地上,不理解杨克的行为下,他就根据杨克与上层阶级格格不入的穿着打扮与行为而判断他是否有不轨企图。监狱也是国家的镇压机器,在第七场中,作者对布莱克韦尔岛上监狱的描写:“牢房向后延伸过去,从右前方一直斜伸到左后方。牢房一直后延,消失在黑暗之中,就好像不计其数,绵延无尽。”奥尼尔对监狱的特意描写,就好像是在暗示:所有与资产阶级对立的都可以被关进这些牢笼中,如果对立的人无穷无尽,那么牢笼也就无穷无尽。
除了镇压性国家机器对杨克的监视,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也在杨克身上悄无声息的发挥着作用。在阿尔都塞看来,“意识形态的实质和功能是制度的再生产,其目的在于塑造适合统治制度的个体”。 杨克的反叛言行下其实可以看出国家意识形态机器对他的影响。在他与工友的交谈中,透露出虽然他的父母从不去教堂,但总是让他去。在监狱中,狱友给他报纸时,他说:“我读的书不多,但我还能应付。”从这些可见,杨克其实并非是个全文盲,他或多或少是接受过教育的,阿尔都塞认为“教育不光是传输了为资本主义辩护,使其合法化的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它同样也为劳动阶级再生产了态度和行为模式。意识形态教导工人接受并服从剥削,教授管理人员代表主导阶级的支配技能。” 并且意识形态的渗入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杨克和他的工友谈到过,他曾开过货车,在市场上帮过忙,当过船员,他所做过的工作基本都是为别人服务,那他多少是受到过相关职业培训,道德教化。所以虽然他满口脏话,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在他没意识到的内心深处其实也隐藏着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对他的内化驯服。他嘴上说着“头等舱里的那伙蠢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比他们更好,是不是,当然啦!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手就能把那群混蛋修理一顿。把他们中的一个放到炉膛口这里值一下班,会怎样?他们就得用担架把他抬走。那群鸟人不顶事。他们就是垃圾。”但在第五大道,奥尼尔对杨克寻衅时的描述暴露出杨克内心对资产阶级的恐惧感“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对着那些男人,凶狠地向他们撞过去,但根本没有撞到他们。反而是他每一次碰撞之后往后退。他不断的咆哮着” 杨克外在的挑衅行为,让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类人的恐惧,他的内心深处是在遵守和服从统治阶级建立起来的秩序。他正被他口中所谓的无用之人所奴役,并且他还帮助这一群人让自己的同伴也甘愿为他们所剥削,如他对工友们说的“他呼吸不了,吞咽不下煤灰,但是我可以,懂吗?对我来说,那就新鲜空气!对我来说,那就是食物......这得是一个男子汉才能在地狱里头干活。地狱,的确,那里才是我喜欢的环境......要是没有我,一切都要停下来。这一切都要消亡。”。他以为他的工作是他自主选择的,主动热爱的,但他完全没意识到,这正是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让他主动做的选择。他们已经到了身心服从的地步。“他们弓着腰,既不左顾也不右盼,以一种古怪笨拙的节奏摇摆着抡着铁锹,就好像那些铁锹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他们被勾勒出来的轮廓就像是一群带着镣铐蹲伏着的野蛮的大猩猩”。 虽然杨克对资产阶级身心都有服从,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反叛的精神。虽然他有反叛的精神,但他没有意识到,已经渗入到他无意识思想中的意识形态在左右着他的命运,使他的反叛注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