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叫犀牛?因为犀牛的视力很差。这是暗喻人们在恋爱中的盲目。”[ 编剧廖一梅语]戏剧中,犀牛不仅作为与社会物质相对立且偏执的个人爱情的精神符号,亦承担着马路与明明偏执的爱情性格象征。这种盲目偏执的爱在马路身上表现为与陈飞冲动的武力决斗,与明明糊涂一夜后对她的逼迫,失恋后自我的内心的抓狂,失去理智……,而在明明则体现为受虐的偏激心理,失恋后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愤怒的发泄,不惜为了陈飞将自己毁灭。“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为生的,只要有爱情。”[ 廖一梅:《恋爱的犀牛》]马路和明明共同的笃信诠释了偏执的爱情性格的内涵。
弗洛伊德讲“再没有比爱情更容易让人受伤的了”[ 弗洛伊德:《爱情心理学》]。的确,爱情之中充满许多不确定因素,以马路与明明为例,真正发生完满的爱情绝非易事。罗伯特·斯腾伯格的爱情三元理论认为,爱情由三个基本成分组成:激情、亲密和承诺。激情是爱情中的性欲成分,是情绪上的着迷;亲密是指在爱情关系中能够引起的温暖体验;承诺指维持关系的决定期许或担保。这三种成分构成了喜欢式爱情、迷恋式爱情、空洞式爱情、浪漫式爱情、伴侣式爱情、愚蠢式爱情、完美式爱情等七种类型。[ 罗伯特·斯腾伯格《爱情心理学》]其中,迷恋式爱情只有激情体验,认为对方有强烈吸引力,除此之外,对对方了解不多,也没有想过将来。只有激情,没有亲密和承诺。完美式爱情则同时具备三要素,包含激情、承诺和亲密,在这种爱情之中,人的体验是完整的,相互尊重,相互吸引,相互交流,充满活力和热情。由此观之,马路与明明的演绎属于迷恋式爱情,而其偏执的性格是导致沉迷于激情体验的重要原因。这种偏执性格只关心自我的想法,因此未能产生真正的爱情。
但我们不可忽略的是,完满的爱情需要各方面的契合,即使不成功,其中也饱含个体的爱的成分,爱情中的表现亦不过是自我性格在爱情一隅的体现。因此,单一的将其两人的爱情悲剧归咎于性格的偏执未免有失公允。事实上,与其说此戏剧是一场性格偏执的爱情故事,毋宁说是一场爱的缺失的表演。
对爱的误解导致了马路和明明对爱情认知的偏执,而这也正是作者对爱的认知的缺失。事实上,在偏执性格的演绎下,爱情绝非必然走向双双毁灭的道路不可。在戏剧第十九场中,马路在被明明拒绝后开始上电脑课、英语课、学车、穿西装、写诗弹琴、嚼口香糖、唱小夜曲,甚至还向动物园主任提交了一份用计算机管理犀牛的计划书。马路本可以在此时重新发现自我的价值,但在作者有意的安排之下,马路看似转好的意图竟为了强迫自己以一张平静,温和的脸面去对明明,最终甚至走向绑架,杀犀牛取心。这显然是作者有意为之的书写和偏执爱情观的暴露。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指出,“爱是一种积极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冲破人与人之间的高墙并使人与人相结合,它可以使人克服孤寂和与世隔绝,但同时使人保持对自己的忠诚,保持自己的完整性和本来的面貌。爱的惟一重要性就在于本身,爱是人类的自我表达,是使人的力量得到充分发挥的方式。”[ 艾·弗罗姆:《爱的艺术》] 不难得知,爱的前提是自我的自由保存,在此前提之下,爱指向的是爱本身而不是爱的结果,它永远不是强制的产物。遗憾的是,在作者痛苦的抒写下,戏剧中马路与明明的爱恰巧与此相反,他们像囚徒一样被困在自我认知的爱的困境中,执着的认为那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