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的作品大多以农村为切入口,描写和刻画了不同时期的农村生活。由于农村环境比较闭塞,传统的纲常伦理依然在人们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中国的纲常伦理对女性的要求比较苛刻,因此阎连科笔下的女性大都受道德伦理的压抑。
在中国传统的人伦道德中,女性是被要求遵循三从四德,不能逾越道德的底线,不能跨越人伦的鸿沟,女性在人伦道德下不得不压抑自己的真实欲望。在《寨子沟,乱石盘》中,王莽寨是一个贫困的小山村,村里的姑娘都向往外面的世界,希望嫁出农村,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但是村里的男性为了村庄能够繁衍生息下去,以武力镇压女性,“哪家姑娘、媳妇想要嫁到沟外,都和我闺女一样儿,死了也不能进祖坟!”在这里,女性已经沦为生育的工具,为了全村人的繁衍生存,女性不得不挑起生育的重担,放弃对理想生活得追求。而女性一旦想要冲破这一村规,村长就会采用极端的方式对女性进行羞辱,而被羞辱的女性不仅不会得到男性的同情,连女性也不会同情他们,大家都默认她应该受到惩戒。婚姻对于王莽寨的女人来说,并不是与幸福、与幸福相关,而是与顺从、性、生育有关,女性在婚姻生活中处于被动的状态,被自己的父亲,被自己的丈夫所控制,一直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婚姻和性的盲从,既是一种开始,也是一种早就坐卧在隔壁等待的末尾。”《寨子沟,乱石盘》中的女性们就是乡规民俗的牺牲品。
在《家书》中,操劳一辈子的五婶在晚年患病,身患重病的她无法得到很好的治疗,每次看病还需央求着自己的丈夫。因为取药所花费的钱太多,他的丈夫将药全部换成了便宜的药,这些药并不是针对五婶病情所开的药,她的丈夫在金钱面前将她的生命放在了第二位。在乡村的民俗中,家里办过白事后就不能办喜事,于是五婶就开始被给与了强制性的任务,必须在儿子结婚后才能去世。这一规定把五婶生死权利都给剥夺了,而且这一行为还被冠以爱的名义,为了孩子的婚礼。“‘爱’和‘母性’都是意识形态机制。‘爱’,其实就是女性为了调动自己的能量,将丈夫的目的当做自己目的的一种机制,‘母性’是女性为了极力克制自我的需求,通过引发自我献身和牺牲精神,将孩子的成长看做自己幸福的一种机制。”通常家庭被认为是爱的代名词,但实际的家庭之内并非都是温馨幸福的,家庭内部也存在着对女性的压迫,而且这些女性的牺牲冠以“爱”之名。女性长期处于牺牲的状态,毫无自主性可言。五婶在“爱”的名义下连何时死去都要跟家庭计划走,这从侧面反映了女性卑微的家庭地位。
《日光流年》中,三姓村的女性似乎更加受到更佳言重的父权制压制。杜菊作为一名普通的女性,承担起家庭中繁衍子嗣的任务,因为希望生出男性继承者,就与蓝百岁发生了关系。丈夫去世后,作为寡妇的杜菊与蓝百岁的关系被自己的儿子撞见了,儿子并没有保全一个母亲的尊严,让其跪在父亲的坟前忏悔,这种打击对于母亲来说自然难以承受,因此羞愧难当的母亲选择了自杀。在《日光流年》中的杜菊受到伦理道德的双重打压,一方面,中国传统伦理道德中要求女性必须繁衍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女性必须要生产出继承家业的儿子,仿佛儿子就是女性价值的全部呈现;另一方面,杜菊为了生育的责任不得不打破传统的道德标准,采取一种看似不道德的方式去完成道德所赋予的责任。但自己的儿子并不理解她所处的尴尬境地,无意间用道德的手段将母亲置于死地。
“妇女的从属地位当然远不止是一个经济的甚至政治事件,而完全是一种社会的和心理的现象,是一种生活方式。”即使在文中所在的历史背景中,新中国已经建立,压迫女性的三纲五常似乎已经被废除,但女性依然没有获得应有的自由。女性在不合理的道德伦理下压制,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女性一直做出退让。一切有违人伦道德的行为都会遭到严厉的惩罚,女性的合理欲求一直以父权制为标准,女性根本没有自己的权利和能力捍卫自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