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薨后,玄宗敕张说撰写神道碑,此碑文因收入张说文集被保存至今,碑文重点介绍
丽妃“探风揆化,忧国如家”的后妃品德以及“神往上清”的道教信仰,但却隐去了丽妃身上一个重要角色——当朝太子李瑛的生母,只使臣所撰“铭”中一句“皎皎汉女,为皇降灵,娥娥邦媛,顺道之经”表明丽妃曾生育过皇子。这种隐晦书写无疑使丽妃的虔诚女冠形象更为凸显。因为按照道教教义,入道就意味着要遁入空门,脱离世俗社会,必须“制断六情,抑止贪欲”。《洞玄灵宝道学科仪·都禁品》曰:“科曰:凡是道学,当知修身求度,终期正道,入次第门,先禁别嗜欲。若道士、女官,身出恩爱,已入法门,切虑法门忌讳,誓愿都禁,直诣道场。”死后也须清心寡欲,葬于荒野之地,以求“真”意。神道碑中的这种写法完美契合了道教道义,也符合玄宗朝的崇道之风。
但是,这种隐晦书写在唐代墓志碑铭中很不常见。即使是在唐初,墓志书写尚未成熟之时,女性墓志都至少会提及长子名讳,高宗之后更增加了次子、女儿的生平介绍。女道士墓志亦是如此,如太平观女道士王紫虚的墓志铭中,全文几乎二分之一的篇幅在陈述王紫虚的子女:“长男宁远将军、守左武卫中郎、上柱国阎羲之,次子游骑将军、守右骁卫中郎、上柱国则仙……长女荣亲,早薨丧德。外孙金艳国女,信成公主……二女县郡君夫人……三女县郡君夫人。嫡孙女婿游击将军、守太原郡洞过府折冲、右羽林军上下、上柱国,南阳张定边。外孙女婿奉义郎、汉中郡南郑县令、河东郡薛子同”。
唐代礼法也将生育子女、延绵子嗣视作女性最为重要的家庭责任、人生价值。朝廷多次下诏鼓励婚嫁,一大意图就是鼓励生育,贞观元年(627年)二月四日太宗颁发了一份明令各级官员督检婚配的诏敕,曰:“蕃育之理既宏,邦家之化攸在。朕恭承天命,为之父母,永怀亭育,周切于怀。若不申之以婚姻,明之以顾复,便恐中馈之礼斯废,绝嗣之衅方深。”法律也明文规定女性有生育职责,《唐律疏议》中指出妻有七出,其中第一出即是“无子”,规定“妻无子者,听出”,而如妻子生子,未有“七出及义绝之状,而出之者”,丈夫则要“徒一年半”。在唐墓志书写中,如若此女终身未育,撰写这还会发出对其生命不完整的感叹,如“积善余庆,岂曰虚哉”;“当室无胤子,向帐惟僮仆”;“李径初华,梅林未实”;“无三年之服者”等。即便是道教书写中,生育子女也无需避讳,杜光庭在描述上清派祖师魏华存时仍会提她主动抚养内外,直到二子成人,才得冥心静修,感遇真灵。
何况,如赵氏这样的后宫女性,有无子女直接影响着个人甚至是家族的荣辱兴衰、生死存亡,丽妃之所以位列次妃很大程度与生育李瑛有关。且丽妃薨时,李瑛还是当朝太子,玄宗未来可能的接班人,《和丽妃神道碑铭》作为树之于地表的公开性文字,众人皆可阅之,如此公开隐晦当朝太子事迹,凸显丽妃女冠身份,背后是否有深刻意旨?为了弄清这一问题,有必要对丽妃薨时的历史情境进行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