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和《寄生虫》都呈现了现代文明进程中,资本与阶级的统治与侵占,催生出越来越多的所谓社会边缘人物,他们“见不得”光,他们“居无定所”,如蝼蚁,如浮萍般,存在于日本和韩国的现代社会。两部电影的主题虽然都是呈现各自社会中那些小人物为了生存挣扎所呈现出来的“人性”,但是在主题矛盾的侧重点上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奉俊昊指导的《寄生虫》的主题侧重点更倾向于揭露社会的贫富差距,阶级差异使不同的群体之间产生矛盾。通过“寄生虫”这一概念,来讽刺犹豫阶级之间的不平等,使得处于下位生存群体不得不寄生在位群体中。电影中基宇一家,作为下位者生存在这个社会,作为社会底层的穷人,他们并不安于现状,甚至试图通过“寄生”这一手段,改变自己的阶级属性,生存于富人群体之中。为突出两者之间强烈的阶级差别,加强对比,奉俊昊在电影中频繁的使用“阶梯”符号来讽刺这一现象,例如雨夜金基泽一家逃回家时,一路向下穿过斜坡、阶梯、隧道,最后回到地下室时落魄的一路,如雨夜社长一家回来以后,金基泽一家三人纷纷往家中跑,而回家的路程却是先跑下一个斜坡,走过一段长长的阶梯,穿过隧道再进入一个阶梯,才能到达“穷人”所居住的街道,最终进入半地下室。而另一边的社长一家,社长的孩子总是站在家楼梯上,凝视着为了寄生而来的金基泽一家。
在阶级差异的背景之下,导演奉俊昊在面对人性的“善”与“恶”时,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批判性的视角来描写。在他看来,无论是处于统治阶级的“上层”人群还是被生活所迫处于底层生存状态“下层”人群都不是无辜的,人性在这样的矛盾环境中,并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从而显现这个社会并没有绝对的公平、自由与民主。
而是枝欲和的《小偷家族》中,侧重点则是社会苦难的凝视之中“亲情”的羁绊。是枝欲和以他一贯擅长的“家庭”为贯穿点,不过《小偷家族》却特殊的展现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他们在社会中苟且地生活着,阴暗、潮湿、隐蔽的“家”让他们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不稳定不光鲜的工作,靠偷窃而来的食物,可以说他们“什么也没有”,但是因为彼此的“选中”,他们却也拥有“爱”。他们六个人,并不完全是“穷人”。因意外失去工作的阿治与为了尤里放弃洗衣店工作的信代,被父母抛弃做色情服务的亚纪,靠骗取养老金的初枝奶奶,被父母虐待的尤里在靠着偷窃与不体面的工作度日中,阿治与祥太的“父子”情,奶奶与亚纪的孙女情,信代与尤里的“母女”情,渐渐地显现。他们在原生家庭所受到的淡漠,让血缘在他们眼里变得不那么重要,相比有血缘关系却冷漠的亲人,他们更愿意与没有血缘关系却有温暖的陌生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因为生活艰难而聚在一切,在这个阴暗狭小的家里,寻求着生的希望,他们身上,并不像《寄生虫》中那样极端的生存着,在艰难中还有着温暖与美好。就像影片中,对于祥太“小黑鱼们为什么要组成大鱼呢”的疑惑,阿治告诉他,那样就可以吃金枪鱼了的回答,其实也是李欧·李奥尼的童话《小黑鱼》的隐喻,他同时揭示了小偷家族的生存法则,处于弱势的个体只有汇聚在一起才能更好地对抗社会的吞噬,得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