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在将绘画创作与音乐进行结合的过程中,始终在不断地探索如何把这两种艺术形态以最原始的、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他从德拉克洛瓦的“模糊”理想概念中受到了启迪,并且在书信中记录了他思想的更新过程,随着时间的推移,梵高的作品渐渐在同时代及其后艺术家的眼中绽放出了光芒。
(一)“模糊”理想
一幅画如何同时具有具象和抽象的效果,这个问题是梵高始终的思考的,他的整个艺术生涯都在寻求这两种看似不可调和的方法之间最有效的共生关系,他曾说:“我甚至尽我最大的努力不去透露任何细节——因为那样的话,我的遐想就会消失。”在这方面,德拉克洛瓦提出了一个“模糊”的理想,这个观点被高更、惠斯勒等许多艺术家采纳了。德拉克洛瓦在进行艺术创作时追求一定程度上的模糊性,他认为文字过于“精确”,因此他将绘画艺术置于文学之上,而他选择音乐作为追崇的对象是因为音乐本身具有不确定性,他所追求的不是对现实的精确渲染或润色,而是创作出能够留给人们无限遐想、能够引人深思的作品。在他看来,音乐是自由的、充满想象的、没有精确内涵的,让一件艺术品保持模糊,不仅让艺术家,也让观众有了想象的空间。
梵高非常欣赏德拉克洛瓦的观点,他在艺术实践时时常用“梦”这个词来指代那种特殊的艺术接受状态,并在表述中常常将“梦”等同与音乐,如:那是一首“交响乐”、那是一首“令人心碎的音乐”,即那是一种令人陶醉和痛苦的体验,超越了时间和现实。在德拉克洛瓦时代的艺术理论论述中,这种精神状态被称为:“热情”,其含义更加倾向于“狂喜”,德拉克洛瓦本人曾明确地描述过他在创作《但丁的船》(1822)时的灵感状态,说他是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完成创作的,这种状态给这些艺术家的作品注入了灵魂和活力,并且是不能通过严谨的、仔细的创作来实现的,他们是通过让画笔轻松自由地移动、以自然流露的方式去进行创作的,这也是接近“音乐”,也就是纯粹本质的方式。
(二)梵高书信中的“交响乐”
梵高的书信中包含大量的音乐术语及音乐方面的词语,如:圣歌、赞美诗、歌曲、乐器、管风琴、钢琴、小提琴、游吟诗人、歌手、作曲家等等;还有一些抽象的概念被用于传统的绘画和音乐,如:组成、音调、和声、振动、色彩;除此以外,他还在描述绘画的某个部分时使用了音乐领域的词语,如:音符、音域、声音、旋律、谐谑曲、交响曲等等,在他的书信中,“交响曲”这个词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梵高第一次使用这个词是在1883年11月,他写道:“暮色中群鸥的归来,是我昨天听到的那首交响乐的结束。” “一天又结束了,从黎明到黄昏,或者更确切地说,从一个夜晚到另一个夜晚,我把自己都忘记在那首交响曲中了。”梵高非常欣赏朱尔斯·杜普蕾(Jules Dupre),1884年6月,他写道:“但杜普蕾在色彩中有某种宏伟的交响乐。”1885年10月,他详细阐述了这个概念:“朱尔斯·杜普雷就像风景中的德拉克罗瓦,因为他在《色彩的交响乐》中表达了巨大的多样性的情绪。”在同一封信中,梵高甚至将在纽南附近的杨树巷描述为黄色的交响乐,他写道:“假设我要画一幅秋天的风景画,树木的树叶发着黄,如果我把它想象成黄色的交响乐,那么我的黄色与树叶的基本颜色是否相同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什么区别,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我对同一群体中无限变化的音调的感觉!”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总体而言,对于梵高来说,“交响乐”这个词主要描述的是艺术家在作画时的状态,即一种既存在又不存在的高度专注,类似于所谓的“创作直觉”或“灵感涌入”,在那些时候,他走出了现实,放弃了理性,从意识中进入了半意识,进入了另一个宇宙,在这个世界里,他听到了“令人心碎的音乐”。因此,他给“交响乐”一词下了第二个定义:“交响乐”是“统一”的同义词,指要从难以控制的色彩和细节的混乱中创造出一个连贯的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