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威廉斯与英国社会的工人阶级有相当多的接触,对产生于底层和平民中的文化有认同感,对大众文化的态度是肯定和赞赏的。在《文化与社会》一书中,威廉斯强调不仅精英知识分子,包括工人阶级在内的全体社会成员都参与创造,共同推动文化发展。他基于自身的经历,对平民阶层特有的“生活方式”即大众文化生活作了阐述,他主张英国工人阶级在日常生活中消费的通俗文学、平民报刊或大众娱乐是大众文化的主要类型,这种大众文化是为了大众产生的文化,大众在消费文化的同时,自己又能动地加以再创造,并从中得到享受。威廉斯的大众文化理论驳斥了法兰克福学派的对大众文化的批判,认为不仅是精英可以带来文化的发展,随着城镇化的推广,不断扩大的平民阶层也共同参与了文化的建设。
在批判霍克海默、阿多诺大众文化理论的同时,威廉斯又受到以卢卡奇、葛兰西为代表的另一派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影响,在《关键词》的“霸权”词条里,就关联了“文化”。他指出hegemonic(霸权)的广义含义是支配,“这种支配包含其中一个主要特色:就是洞察世界、人性及关系的一种特殊方法。”他进一步指出:“因此hegemony及hegemonicz这两个词的意涵不只包含了政治、经济因素,而且包含了文化因素。这层意义不同于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概念:经济 ‘基础’(base)与政治、文化‘上层建筑’(superstructure);当‘基础’产生变化,上层建筑就会跟着产生变化——尽管上层所产生的变化可能是间接性的或者是非立即性的。广义的‘霸权’概念,对于以选举政治(electoral politics)
及民意为主的社会,尤其重要。”
威廉斯为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三大革命”,即政治领域的“民主革命”、 科技与经济领域的“工业革命”、教育与传播领域的“文化革命。较之“民主革命”和 “工业革命”,“文化革命”才刚刚开始,“我们整个的生活方式,从社区构成
瓦尔特·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2年,第25页。
雷蒙•威廉斯:《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词汇》,第202页。
到教育机构、内容,从家庭结构到艺术和娱乐的状况,正受到民主和工业的进步以及它们之间相互作用的深刻影响,同时还受到传播延伸的影响。”葛兰西霸
权理论意识到除了进行政治和经济革命,还必须进行包括文化革命在内的整体革命,才能真正实现统治形式的变革,因此,威廉斯看到霸权也是一种“文化”。他与葛兰西都重视工人阶级对于文化的掌握,在他们看来,文化革命是社会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实现工人阶级革命具有重要意义。霸权理论讨论了文化与权力之间的关系,一个阶级要成为统治阶级,除了依靠暴力统治以外,还需要依靠“文化霸权”,实现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统治。
基于霸权理论,威廉斯提倡文化平等的观点,他认为文化不应该将精英与大众对立起来,文化研究只是确定什么样的大众而不是区分精英与大众。文化是平常的,为普通人所享有;文化自身又是一个开放的概念,永远随着社会情境的变迁而变动。他提出了“共同文化”的概念,即文化“不仅被共同地享有,而且被共同地创造;通过合力参与得到共同享有。”这完全是建立在对大众肯定和尊重的基础上提出的文化定义,他不再把文化定义为西方马克思主义所指的优雅、高尚的精神层面或是人类学概念中的原始部落、特殊人群的生活方式,而是所有人的“整个生活方式”,这更强调了物质的所承载的文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