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之际,社会动荡不安,永嘉南渡后,士大夫把清谈之风带到了江南。士大夫为避乱,自研玄学,到东晋时,佛教盛行,玄学与佛理结合,诗人多用诗歌为表现形式叙说玄理。自西晋末到整个东晋,诗坛被玄言诗笼罩,整整一个世纪,晋代文学成就都不高。晋宋之交的文坛有两位杰出的诗人,驱散了玄言诗的阴霾,给如荒漠般的文坛注入了生机。这两位诗人便是被杜甫称为“陶谢手”的陶渊明与谢灵运。
陶渊明比谢灵运早逝六年,两者当属于同时代的人物。谢灵运开创了山水诗派,陶渊明被认为是魏晋古朴诗歌的集大成者,开创了田园诗派,在文学史上都具有深远意义。但是今人来看,就作品而言,无论是艺术成就、思想感情还是意境,谢灵运都是远远比不上陶渊明的。可事实是,在整个晋宋之交,很少有人提起陶渊明。即使是作为陶渊明好友的颜延之在陶死后为其作《陶徵士诔》,高度赞扬的也只是陶渊明的人格,对于他的诗文,仅一句“文取指达。”所谓指达者,就是表达清楚的意思,可以说评价极低了。这是社会风气使然,更是因为门阀制度下二人的社会地位差异。
谢灵运生于陈郡谢氏,即使是在士族中也属高门。谢灵运的祖上出过谢安和谢玄两位大人物,谢安与琅琊王氏之王导、名士王羲之私交甚密,担任东晋宰相期间指挥过淝水之战,谢玄为谢安之侄,在淝水之战中担任前锋大败前秦苻坚。谢灵运是谢玄之孙,出身名门,奈何当时统治者刘裕出身寒门,依靠领兵打仗建立统治政权,采取了一些压制士族的政策。谢灵运壮志难酬只得纵情山水。尽管仕途不顺,但因为出身士族,六朝文坛又重出身,谢灵运是当然的名士。他始终生活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一举一动都有人追捧。《宋书·谢灵运传》有言:“每有一诗至,都邑贵贱莫不竞写,宿昔之间,士庶皆遍,远近钦慕,名动京师。”
比之谢灵运,陶渊明就不同了,曾祖陶侃虽曾官至大司马,但是到陶渊明时已经家境败落。他的好友颜延之形容他是“少而贫苦,居无仆妾”。他自己在《归去来兮辞》中也说“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己。”其实假若家境未曾败落,出自武陵夷的陶家也是不为上流社会所接纳的。即使陶渊明再如何参加当时的社会活动,也摆脱不了“溪狗家族”的称号。更何况他本人还是个“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隐士。这时候的陶渊明就只能“常著文章以自娱,颇示己志。”诗再好也只能自娱,自然不会有谢灵运“名动京师”般的盛况的。
有人用“生不逢时,死而后显”来解释陶渊明的作品不为晋宋之交文坛接受的原因,其实不然,非是陶渊明的作品不被当时文人接受,而是当时的社会风气排斥出身庶族的诗人而已。门阀制度在晋宋之交压制着出身庶族的诗人,被压制的自然不止陶渊明一个人。鲍照《拟行路难》18首抒发了其对门阀制度的不满,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庶族寒门的生活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