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格森在《创造进化论》等著作中,将时间分为空间时间和心理时间两种,前者是钟表度量的时间,后者则是直觉体验的时间,也是真正的时间——“绵延”。“绵延”只有“在记忆中方有可能存在,因为记忆中过去的时刻是在不断积累的。我们的欲望、意志和行为是我们全部过去的产物。”这一理论成为意识流创作手法的哲学基础,而昆丁这一人物形象为其作出了一个趋近完美的例证,昆丁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他整个的沉浸在过去的潮水中,正如萨特所说:“现在并不存在…一切都是过去的”“普鲁斯特和福克纳干脆把时间斩了首;他们去掉了时间的未来—也就是自由选择、自由行动的那一面。”
昆丁对时间如此敏感,因此他可以根据影子移动的情形说出现在是几点几分。昆丁对“时间”这一概念有着深刻的反思,施里夫因为手表而失去去时间的感知能力,钟表店的老板说没有一只准的表,昆丁发现没有人可以说明时间,“人类进入机械计时的进程比历史本身还要长”,“钟表杀死时间”,当钟表产生,人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三根长短、粗细不一的指针上,从古老的对时间的整体感知中逃离出来,堕落时、分、秒的谎言深渊,从此活在一块块被钟表切割开的时间区块中。而钟声可以消失,汽笛声可以逃离,钟表可以失去效用,“时间却永远在不间断、永恒地、越来越有气无力地行进。”④基督不是死于十字架上冰冷的铁钉,而是死于时间的齿轮行走时的喀嚓喀嚓声,落日斜斜的光线里,袅袅回荡的钟声和千百年来曾经响过的而现在仍然在响的钟声一样,时间的存在昭示了人的失败,因为永远有一个强大的、无法抵抗的造物主似的事物在主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