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叙述视角
“分析小说文体时,叙述者与受述者这一话语层次中的叙述者视角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的因素”(刘世生,朱瑞青 2006:273)。叙述者视角关系到小说中人物的意识表达甚至是作家本人意识形态的一个体现,从叙述视角入手有助于我们对人物和故事情节的把握和深入分析。“从理论上讲,叙述声音是中立的,能够客观地记录时间发生的过程和人物的心理过程,但是,如果视角是男性人物整个事件聚焦于男性人物的意识,女性人物的意识被淹没,女性人物成为了男性人物凝视的对象”(周翔,吴庆宏 2011:211)。小说《A&P》通篇以“我”的口吻,讲述了身为超市收银员的萨米在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工作时,被三个穿着泳衣逛超市的漂亮女孩所吸引,全程关注她们的一举一动,在内心对她们的样貌和行为举止进行打量和评价。在他眼里,三位泳装少女大胆暴露的穿着打扮是对因循守旧的小镇生活的一种反抗,赢得了他极大的肯定与赞赏。
男性在对女性进行评价时,总是以年轻美貌作为评判标准,带着有色眼镜去判断一个异性的行为。在小说的一开始,“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那个穿着绿色方格两截游泳衣的姑娘。她是个胖乎乎的女孩子,皮肤晒得黑黝黝的,臀部肥大,显得柔软可爱。两弯白色月牙印记正好位于臀部下端和腿窝的上面,那里好像是日光永远碰不着的地方。(The one that caught my eye first was the one in the plaid green two-piece. She was a chunky kid, with a good tan and a sweet broad soft-looking can with those two crescents of white just under it, where the sun never seems to hit, at the top of the backs of her legs.)”①从文字上我们可以感受到萨米对于这个姑娘外貌上的喜爱。然而,紧接着对于一位女性顾客的形象刻画却暴露了萨米作为一个年轻男性对待异性的双标:“这个老妖婆颧骨上抹着胭脂,眉毛光秃秃的,我知道她存心要找我的碴儿来消磨日子。(She’s one of these cashregister-watchers, a witch about ɹfty with rouge on her cheekbones and no eyebrows, and I know it made her day to trip me up.)”还在内心诅咒她:“如果其不逢时,她肯定会被活活烧死在塞勒姆山的。( if she’d been born at the right time they would have hung her over in Salem)”同样是女性,少女是“good”、“sweet”这样的褒义形容词,而却用“witch”来形容年老的女顾客,甚至觉得她该被烧死,这明显是对女性群体极大的不尊重和歧视。
此外,男性还认为女性穿着打扮靓丽其实是为了吸引自己。萨米给第三个自己心仪的姑娘取名“皇后(Queenie)”,在她伸长脖子选购商品时,他自信地认为“她眼角的余光一定感觉到我的存在了(She must have felt in the corner of her eye me)”。在姑娘们被伦盖尔训斥,匆忙离开商场之时,他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的骑士精神:“我忙冲着伦盖尔说了句‘我不干了’,说得那么匆忙就是想让她们听到,希望她们会停下脚步看看我,这位出其不意的好汉(so I say “I quit” to Lengel quick enough for them to hear, hoping they’ll stop and watch me, their unsuspected hero.”他将自己比喻成“unsuspected hero”,实际上不过是在被美貌冲昏头脑之下想出风头的行为,归根结底就是父权制社会下男性总是把自己放在中心位置而把女性放在从属位置,是他们的依附品,需要通过美貌来赢得男人的青睐从而获取社会资源。
2.碎片化分析
“所谓‘碎片化’(fragmentation),从字面上讲是指物体被分成许多小而分离的部分。这个术语在女性文体学中被广泛使用,一方面指将文学作品中的主人公看作分解了的部分而非统一的个体,另一方面指女主人公不是被描述成一个思想和肉体相结合的整体。通过碎片化的描述,文本中的个体变得失去个性、更加客观,并被简化成某些组成部分”(白杨 2008:93)。在这部小说中有大量的关于三个泳衣姑娘的外貌和身材的描述,,且多集中在胸部、大腿和锁骨处这样令人遐想连篇的私密部位。例如,萨米在描述Queenie的时候十分细致:
“她身穿一件暗红色的——也许是米色的,我也说不准——游泳衣,上面布满星星点点的小结头,最让我惊讶的是泳衣上的两根吊带从肩上歪下来松弛地挂在冰凉的胳膊上端,我猜想,这么一来,那件泳衣肯定向下滑动了一丁点儿,所以,泳衣上端明显露出一圈亮闪闪的边痕。要不然,你简直无法想象还有比这姑娘肩膀更白的皮肤。由于泳衣的吊带落下来,从泳衣上端到头顶,除了她的肉体,就一无所有了——从肩骨以下到胸脯的上半部这片赤裸白净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一张凹凸起伏的金属薄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照我看,这实在是太美了。”
从这段描述中,我们能在脑海中依稀描绘出泳衣姑娘身体各部位,感受到她的迷人之处,但却无法完整地拼凑出这个人物形象。“这显然是从男性的角度来观察女性,使女性的身体各部分成为男性观察对象的集合(白杨 2008:93)”。作者通过对萨米想法、行为的真实描述,反映了女性群体常常被当作观看的对象,被分离成若干部分被男性群体观察和评价,成为男性的“对象物”的社会现象。
3.隐喻分析
隐喻(Metaphor)发展至今,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修辞手法,更是一种语言的使用现象。“隐喻的特点是不直接提出本体与喻体相比,而是巧妙地通过人们所熟悉的形象、特征、动作或哲理去暗示人们尚不熟悉的或不易把握的对象,......来判断某一用法是否属于隐喻”(戴卫平 2014:11)。隐喻有不可或缺三大要素,即本体(tenor)、喻体(vehicle)和喻意(ground)。本体是指“喻体所依附的对象”,喻体是指“用来比喻形容本体的术语”,而喻意就是指“本体/主体与喻体之间所共有的相似之处”(戴卫平 2014:11))。在分析文学文本时,我们要注意区分作家隐喻性语言中的本体和喻体及其喻意,从言简意赅的语言形式中去发掘作家想要表达的复杂思想和深刻寓意。“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它更重要的是一种人类的认知现象。它是人类将其某一领域的经验用来说明或理解另一类领域的经验的一种认知活动”(束定芳 2000:28)。在小说中出现了大量的隐喻,在表达作者幽默的写作风格的同时也承载了文本之下深厚的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