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已经确定了讯息经过特定的解码模式得以被人类理解这一问题后,我们需要再次重申并进一步解释对讯息“理解”的重要性。正如前两部分都提及的,被理解的讯息对人类而言才是有效的(不管何种理解,但绝不会被当做一种需要被剔除的噪音或无关紧要的响动),而有效的讯息是人类社会“建构”而非“解构”的必要基础。
十八世纪的贝克莱主教有一句名言:“存在即被感知”。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目前都在遭受来自唯物主义者激烈的批判与嘲笑,并坚定地将其划定为主观唯心主义阵营中的“头号分子”——但如此批判其实大可不必。这一由笛卡尔第二沉思所开启的,近代西方哲学史认识论的转向所进行的思考自始至终都是基于“人”,而非一片渺无人烟的未知的混沌——同样基于这样的出发点,贝克莱的论述很明确:我们能够认识的是人类的观念,只有能够作为观念存在的物才能被人类认识,并在这一意义上存在——由此,物原来的样貌其实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其呈现在人观念中的样貌,并且物也因此而存在。这一理论从普遍意义的感知转变到物理学意义的观测,于二百年后的哥本哈根学派处得到了“跨学科”的进一步发展,即薛定谔猫的思想实验:“物的存在依赖于观测”,并以此为依据确立了量子力学不确定原理的思想根基。“感知”在这里成为了“观测”,而“观测”的概念其实更容易和“看”的概念结合了——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看”的过程与结果要远远重要于看的对象,无论容器中的是猫或是狗,我们只在乎能够被“看”到的样貌,如果这一过程被阻断,讯息无法传递出来,甚至连信号都无法发出,那么这只处于生死叠加状态的动物就成为了一团弥散的、无实体的粒子——而这一“实体”概念,我们就不妨将其理解为“意义”,或者“意义的存在”。就算基于这两次思辨的论证,如果说我们对于“物的存在被感知所决定”这一理论于存在论方面的倾向还有任何一丝怀疑的话,那么对于因人类而彰显其价值的讯息,这一基于“人”的认识论的探讨理路则进一步失去了遭受反驳的余地:因为就像我们已经证明了的,讯息是代码,在接收过程中需要一套基于人类机能的解码处理,那么在理论上就需要继续向前推一步,在知觉的层面,能够进入人知性系统的信号才是有效的讯息,换一种说法,讯息的存在即“被理解”。
而一旦“被理解”的问题得到确定,那么“如何理解”的问题也就获得了最大程度的讨论的正当性——有关人类如何理解讯息的问题,麦克卢汉给出了自己的观点:“媒介即讯息”。如果不通过媒介,我们就无法了解媒介对于讯息进行重新编码与解码的过程——尤其是当人认知的感知器官被媒介截除与重组后,我们自然也就无法理解讯息。而无法进入人理解架构的讯息,对于人类而言就是无意义的,或者可以认为,是不存在的。因此,我们在讨论讯息时就必然讨论媒介——从而相较之下,内容的重要性就被大大削弱,因为在讯息的意义上,它是媒介的后来者,是被人类解码后所接受到的样貌,它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够被动地接受理解,或者在未得到理解后被人类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