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以上有关《大圣归来》的视频评论梳理统计发现,“孙悟空”(词频为898次)“江流儿”(词频为53次)“音乐”(词频为45次)在评论中多次出现,并在社区中形成互动讨论。由此可见,电影中所出现的符号成为海外受众认知中国文化的一类切入点。语言符号的意义在不同文化语境里有其民族独有的意义,电影的出现突破一般语言系统的局限,进一步提升了以视觉形象为载体的符号的叙述能力,成为一种跨文化的艺术表达方式。
符号学先驱索绪尔在其教学讲稿《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提出了符号学的基本理论,他认为单一符号由能指和所指两部分构成,分别体现符号本身的形式和意义(符号所表示的概念)。法国结构主义学者罗兰·巴特吸收了索绪尔的理论,并对符号学作了进一步的探索,将符号表意发展为两个层次,巴特将其称之为“所指意义”和“内涵意义”。后法国学者麦茨将符号学引入到电影研究中,把电影作为一种特殊符号系统和表意现象进行研究的一个学科。从电影符号学的观点看,电影本性并不是对现实的反映,而是艺术家重新构建的具有约定性的符号系统。[3]影片中的人物符号、语言符号、音乐符号、景观符号等各种有效的组合,成全了电影符号的传达表意功能。
1.孙悟空:在自我灵魂救赎中成长
动画电影中每一个形象都是特定的符号,它是动画电影创作者利用想象力对现实进行抽象化再创作的产物。孙悟空作为“西游文化”重要的输出人物,是传播过程中识别度最高的人物符号。《大圣归来》中将民族文化作为支柱,对悟空形象做出了解构甚至是颠覆,重构了符号背后的精神内涵与核心价值。
影片开头以第三人称的叙述角度进行讲述,将“孙悟空”回归到原著的大背景当中,《大圣闹天空》、《困囚五行山》片段重现动画荧幕。大圣独自坐在悬崖之上,二郎神、哪吒纷纷现身要捉拿“妖王”,与此同时,由唢呐、琵琶、二胡演奏的《小刀会序曲》响起,营造出了一种磅礴的气势,表现出影片鲜明的民族特色。在这些共同元素的作用下,动画开篇奠基了浓厚的中国文化背景,故事整体的符号性在加深。在造型方面,孙悟空将中国民族元素集于一体。其外形被演绎成最原始的模样——猴形猴样的真猴子。该形象主要源自于原著《西游记》对孙悟空外貌的记载“长相圆眼睛,查耳朵,满面毛,雷公嘴,面容赢瘦 ,尖嘴缩腮,身躯不满四尺,像个食松果的猢狲。”这只猴子具有毛脸的雷公嘴型,面部主色调纹路与眼窝形成十字状,具有京剧十字门脸的特征。导演选择殷红色为基调,将孙悟空的桀骜不驯、肝胆侠气表现得十分突出,有别于之前的圆融俊俏脸庞。[4]在衣着上动画设计者汲取了唐代铠甲的设计元素,孙悟空身披红色斗篷,穿戴金色铠甲,唤起了人们心中的大侠形象。在打斗动作的设计中,动画创作者吸收了李小龙、袁和平等前辈的动作精髓,同时加入了京剧的身段表演,使的“大圣”成为了中国功夫的代名词,使其通过享誉世界的中国功夫符号传递着中国声音。《大圣归来》通过再编码与重新组合,塑造了一个“高冷、傲慢”的东方侠客形象。在一路的冒险途中,大圣由于法力被禁锢,表现得冰冷且孤傲,对自我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但在同行伙伴“江流儿”的感化下,最终卸下自己的防备,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江流儿”报仇,显现出了东方侠义精神,这种大无畏、不惧生死的英雄气概正是中华民族在长期实践中所逐渐形成的价值观念和传统美德。中国文艺评论协会会长仲呈祥说:“‘归来的大圣’是个符号,归来的是中国精神、中国风格、中国优秀传统”。 Juan Tamad在YouTube平台中评论道:“从未意识到孙悟空有多大影响,这真是一个文化图标!”
不同国家由于不同的历史背景、地理条件等,在文化的形成中产生了一定的差异性,这使得两种不同文化在交流之时,因无法理解对方所传达的信息,造成文化折扣现象,产生文化误读。《大圣归来》影片跨文化传播成功之处就在于在保留传统文化元素的基础上融入人类共同的价值观念,这既存有原著的韵味,又能通过普世的价值观引发受众情感共鸣。该影片以成长与救赎为主题,和好莱坞的价值观相呼应。从大圣的整个成长过程来看,他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在手臂的封印下能力受到限制,他失落彷徨,自暴自弃,一度对自我产生怀疑,但身边的小和尚“江流儿”一直给予陪伴与鼓励,使得孙悟空逐渐懂得了爱与责任,最后通过自我实现了灵魂救赎。由此,在受众的共鸣中孙悟空的个人成长经历往往所指日常生活中失意的人群在面对生活和工作的中压力要积极勇敢面对,并通过自我救赎、学会成长的道理。这群人正在经历磨难,面对着命运的不公,失去了生活的热情,但是只要保持初心,战胜内心懦弱的自己,到后来兴许会发现这对自己反而变成了一种成就。在孙悟空的身上,他逐渐成为了超越其本身的文化符号,更多的是被赋予成长、奋斗、正义战胜邪恶等哲理思想。 JDauntless在YouTube平台中评论道:“是朋友的陪伴与自我的鼓励让孙悟空重新变成了原来的自己,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通过人类共性的普世价值观念,与个人的日常成长相结合,海外受众通过这种人性化、立体化的人物形象感受到了故事的温度,产生了共情心理。
在跨文化的语境下传播中国文化,特别要重视再编码策略。《大圣归来》一改带有中国神话色彩,师徒四人西天取经,孙悟空降妖除魔的故事,而是转向了孙悟空个人成长,心路历程的描写,展现了更为普世的人性主题。作为中华民族最典型的文化符号之一,孙悟空被放在新的时代语境下,成为了中华文化对外传播的产物,传播共有的价值观念,与世界接轨。
2.江流儿:平凡人中的真善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大圣归来》另一故事主人公“江流儿”,在影片中则是拖着鼻涕的一个小孩子,自幼父母被山妖害死,成为孤儿,而后在误打误撞中遇到了孙悟空开始了一场奇妙旅途。“江流儿”源于原著中的唐代高僧——“玄奘”。这位“唐僧”经过改编,不再是传统情节中崇信佛法,甚至带有些许迂腐的僧人,而是以一个天真可爱,“废话连篇”的小孩子形象出现在荧幕上。因为他的存在,孙悟空心中的阴郁逐步被打开,故事情节逐渐明朗化。影片为了消解《西游记》中原本的宗教文化色彩,将唐僧进行再编码。江流儿的五官特征与日漫形象相结合,大眼睛萌态十足,充满童趣,外着一身影青色僧袍、脚踏草鞋,在新的时代语境中融入了中国传统文化。
除此之外,动画制作者对该形象的设计中将音乐符号、语言符号、景观符号相组合,成功实现对古典神话的现代化书写。“江流儿”出场之时,背景音乐采用了单簧管、双簧管两种乐器,在两种明亮声音的交织下,影片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了这位小和尚的活泼与可爱。在他与孙悟空的互动过程中,我们通过两人的对话更深入走进了《西游记》,“大圣,花果山在哪里啊?” “四大天王是兄弟吗?”“ 哪吒是男孩儿么?托塔天王有塔么?”对于缺乏中国传统文化背景的海外受众来说,在观看中容易根据自我独立意愿进行解读,但在小和尚“江流儿”的代入下,受众通过语言符号潜移默化接收着人物背后独有的民族文化元素。《大圣归来》在演绎中还运用了大量建筑符号,该类象征符号带有深厚的历史记忆,构成了中国动画的活水源泉,深受海外受众青睐。在影片刚开始,取镜自江流儿与师傅法明所居住的长安城,随着镜头向上移动,大全景展示了木质结构的房屋沿山势而建,重重叠叠,错落有致向远处延伸。此房屋原型参照的是我国黔东南的苗寨吊脚楼,该地至今仍保留着原始淳朴的风格,原生态苗族聚居于此,与自然和谐相处。在江流儿的逃亡之路中,影片向受众展示了具有中国意境的桂林山水,通过与背景音乐相结合,能够深刻感受到逃亡之苦中的甘甜。就如Smanuelle在YouTube平台中评论道:“他们所到之处都好美,感觉内心被治愈了!”《大圣归来》通过江流儿的视角将诸多传统建筑符号融入到影片中,充分发挥动画电影虚拟想象的生动性与现实情景的再现性,在跨文化传播语境中讲述着具有东方韵味的中国风格,为传统神话故事的再编码中注入了文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