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象学本质还原方法审视文人画,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还原的尺度问题,即文人画之中的各个因素哪些可以进行悬置?去掉这个因素之后文人画还可以作为文人画存在吗?
在中国美术史一书中对于文人画有以下论述:“北宋中后期文人士大夫绘画形成了独特体系,他们的作品抒情寄兴,状物言志,不完全拘泥于形似格法,多好水墨写意,爱画梅竹,以表现高洁品格,审美趣味与精工的院体和职业画家不同。”本章节以这一文人画意义论述为基础,对于这一概念中的文人画因素进行悬置,力求寻找文人画之中可以舍去的常理。
1、画家地位
文人画又称士大夫写意画、士夫画、士人话,这样的命名显然肯定了文人画画家的阶级身份与院体画家、职业画家之间的差别。但不是士大夫画的就不是文人画了吗?对于这个问题可以首先参考苏轼对于“士人画”与董其昌对于“文人画”的定义,苏轼曾言“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观其意气所到。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秣,无一点俊发,看数尺许便倦。汉杰真士人画也。”可以看出苏轼将提出士人画的观念与画工之画进行比较,其主要用意是提出其自身的美学理想,重在“意气所到”的创作观念,如“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一样,是对于心灵体验的重视。“董其昌以南宗的“一超直入”和北宗的“积劫苦修”来比拟绘画的南北二宗。”以禅宗的顿悟与渐修比拟文人画与匠人画,其实与苏轼的观念相差不远,“顿悟”与“意气所到”皆是对于心灵体验与情感意向的重视。文人画更多代表的是一种创作观念、态度,虽然这种态度更多时候为文人所独有。但历史上也存在着许多院体画家、职业画家画文人画的例子。比较突出的是梁楷,“院人见其精妙之笔,无不敬伏。但传于世者皆草草,谓之减笔。”一方面精妙之极,一方面作为画院待诏赐金带而不受,减笔草草抒情寄兴。从这角度来看,舍弃掉画家的阶级地位的文人画仍然可以作为文人画存在。
2、师承关系
中国画的发展历史十分重视师承关系,师承关系从一定层面体现出绘画风格的演变以及绘画的品评标度,但过分重视师承关系,从而忽视艺术本身的现象在艺术史乃至于现当代艺术界屡见不鲜。董氏依禅宗为例将中国艺术分为南北宗,并将画法风格发展、创作思想演变全部归纳到南北宗理论之中,因此不得不强调绘画师承关系。如董其昌将倪瓒与二米视为师承关系,在画史上已被考证所言为虚。“倪云林的‘古淡天然’乃由笔墨的凝练超化而得,与二米毫无法乳师承关系……倪氏并不作二米的云烟变灭,而多作荒寒寂淡之境,其成就实远在二米之上”。不重形似法格、重内在心灵体验的文人画似乎过分看重师承关系并不合理。
3、绘画题材
文人画中常出现梅兰竹菊、渔舟、枯木等等绘画题材。艺术学界对于文人画题材的研究在广度、深度层次十分深入,大多从其特定题材所含意蕴进行分析探索对于题材的定义。但如若从现象学中有关“现象”角度而言,其所为的题材与题材的传统定义有所不同。传统的题材的观念主要是从艺术绘画的现实来源而言,而现象学意义下题材主要是指向创作者所看见的题材、现象(本质)。
将现象学意义下的题材进行悬置,是要对于题材这一现象的悬置判断,从而认清创作者所见本质。在这一语境下,画家眼中所见的题材已经是物我合一的直观本质的再现,是文人画作为有别于其他绘画所成立的根本。如果摈弃现象学意义下的题材,文人画也就失去了作为文人画的意义。但是如果将题材的传统概念看作为文人画与院体画、匠人画必定是本末倒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