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提出“以俗为雅”的观点是宋初诗人梅尧臣,他将饭后拉肚子、入厕见蛆虫、喝茶肚子响等俗事俗物写进诗中。稍后的苏轼承袭和扩充了这一创作主张,作品前的小序记录了他那些旷世的作品都是都从日常俗事中来的。梅尧臣有诗:“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苏东坡则曰:“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至老熟,乃造平淡。”后来,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从梅尧臣、苏轼等手中接过这竿大旗,将“以故为新,以俗为雅”贯穿于其诗论的始终。
其实,孔子在梅、苏、黄之前就提出了类似“以故为新,以俗为雅”的观点。《论语》中记载:“子在齐闻韶,三日不知肉味” ,“肉味”是故,“韶乐”是新;“肉味”是俗,“韶乐”是雅。如果我们将“肉味”视为日常生活,则可知孔子为《韵》这种艺术超越了日常生活之上的一种境界。后来的《金瓶梅》是绝对的人情描写,内容全是世俗男女的日常生活;《红楼梦》所写的大多是家庭琐事;五四后,鲁迅把目光投向阿Q、孔乙己、涓生、祥林嫂等小人物,鲁迅从参加新文化运动一开始,就把目光转向了中国包括知识份子在内的社会群众的具体的平凡的日常生活,转向了他们物质和精神的存在方式,而不是像陈独秀、胡适等人一样主要关注中国知识分子的口头理论和书面宣言。瞿秋白同志在《多余的话》中的最后一句话是“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 伟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恋恋不舍的是最日常的豆腐。世上最美味菜在外婆家,这菜伴随着人们成长的一段记忆,融入了亲人深厚的感情。在浮泛的声色之下,其实有着一些基本不变的秩序,遵守着最为质朴的道理,平白到简单的地步,它们隐藏在在事物的里面,其实,最终决定方向的是它们,因为它们身上潜伏着一种能量,以恒久不变的耐心积聚起来,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自古以来,哲学就从人的理性中独立出来的,它高度发展,曾长期引领所有学科,中间几经变迁,学派林立;但到最后,居然又回到人情,回到日常,这可走了一个巨大的圆!
艺术设计也是如此,“并不是仅仅只制造出新奇的东西才算是创造,把熟悉的东西当成未知的领域再度开发也同样具有创造性。”比如香港设计大师靳埭强喜欢利用日常的变通物件去发掘并提升香港文化中所包含的片片断断的中国和东亚文化。例如他在设计中常用的砚石就补赋予了双重意义。石与墨体现了自然与文化的结合,并且散发一种代表中国旧文化的共识。再如他设计的中国银行标志,圆型方孔钱的外形与“中”字的结合,也就是“以故为新,以俗为雅”的设计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