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破的灵魂:在双重压迫下生存的黑人女性
在奴隶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美国黑人都长期陷于缺乏社会聚群的状态,与黑人传统文化产生断裂。整个黑人群体所处的白人世界“不容许他拥有真正的自我意识,只让他从他人的眼中看自己”。在一个黑色的躯体下,存在着两种不同的思想。因为他们具有这样的双重身份,所以最终免不得异化。他们在不断找寻自我时,也必然会因缺失自我主体性、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而湮没在美国主流文化中。种族歧视严重影响了美国黑人男性的心理情绪,让他们在自卑、疯狂中对更弱小的黑人女性进行欺压。因此“黑人男性可能是种族歧视的牺牲品,但性别歧视让他们可以作为妇女的剥削者和压迫者”。在黑人女性的生活中,性政治与种族政治,一直是交织渗透的。沃克的妇女主义迫切地想要人们知道,黑人女性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底层的群众,人们对她们的生存应予以更深切地关注。
在《紫颜色》中,沃克通过主人公西丽青少年时代的悲惨境遇,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囚困住美国社会最底层的黑人妇女的可怖世界。凯蒂•坎农就曾说过,“通观美国的历史,白人至上和男性优越的原则,这两者相互作用,结果使黑人妇女的生活成为一种挣扎”。西丽本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但在少年时就多次被继父强奸,先后怀孕生下的两个孩子都被继父一起送人了,她本人也因继父的暴行永久地失去了生育的可能。继父厌弃她后,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直接将她嫁给了一位已经拥有四个孩子的鳏夫。虽然脱离了继父的摆弄,但西丽的生活并没有好转,暴力与压迫依然像一块胎记一样如影随形。尽管西丽从不抱怨,每天辛劳地做工,尽职尽责地伺候丈夫全家,他依然对西丽动辄打骂,将自己在生活中遇到的所有不满通通发泄在西丽身上。在这样暗无天光的生活下,西丽彻底绝望了,她甚至认为在这个世界上,黑人女性本该被如此对待,自己也是生来命就如此。她只能通过麻木神经让自己暂时忘记苦难:“我拼命忍着不哭。我把自己变成木头。我对自己说,西丽,你是棵树”。很显然,在父权制传统的箝制下,西丽已经认可了男性为她拟订好的角色,被迫却又顺从地接过男人扔给她的重担,并且将性别主义和种族主义的种种规范和价值准则内在化,依此判定自己存在的可能性。在沃克看来,西丽代表了所有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黑人妇女。她们虔诚又无知,身上背负了过多原本并不属于她们的痛苦。和此时的西丽一样,她们亦是一群拥有破碎灵魂、无法意识到自身价值的女性。
沃克还通过耐蒂从非洲的来信,向我们展现出非洲妇女更为深痛的的苦难。她们的境遇就将美国黑人女性所遭受的种族与性别压迫投射到了一个更为深刻的政治背景上面。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男性可以随意地支配和奴役女性,丈夫甚至可以决定妻子的生死问题。并且在父权统制的秩序下,性别角色已具有显明的荒谬性,“男性”一词就是地位与身份的象征。如女传教士多丽丝•贝恩斯,奥林卡部落的村民不相信如此有能力的人是女人,为了表示感谢,直接送给她两个老婆。又如在丈夫去世后,塞缪尔可以拒绝再婚的理由竟是“她已经生了五个儿子,现在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