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身份认同危机
美国多民族文学一直受到身份认同问题的困扰,无论少数族裔作家如何努力融入美国主流文学,他们始终被主流文化视为“他者”,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作品始终游离于主流文学之外。自从中国移民进入美国,所有的华裔,无论是第一代移民还是第二代移民,始终处于两种文化的边缘。华裔女性不仅受到华人家庭带来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还受到美国主流文化的冲击。由于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中性别歧视和种族主义的双重压迫,她们的面临着非常复杂的身份危机。她们是父权制意识形态和霸权主义意识形态的受害者,中国传统文化因为她们的性别而歧视她们,而美国社会又因为她们的种族始终无法真正接受和认可她们(蔡青 15),她们在文化认同问题上始终无法得到明确的答案。
华裔女性作家背负着性别压迫和种族歧视的双重负担,一直在努力寻找和建构自己的文化身份,并通过写作来表达所有华裔女性的内心。作为第二代移民,汤亭亭以既非中国人又非白种人的模糊身份,借助《女勇士》中的叙述者“我”,向我们讲述了她陷入双重身份困境、并试图找到自己独特身份之旅。“我”在童年时就有对于美国主流文化的疏远之感。随着“我”逐渐长大,“我”觉得自己不属于美国人,因为“我”必须上中文学校,在家庭中遵循中国习俗;“我”也觉得自己不属于中国人,因为对“我”而言,中国既遥远又陌生(刘鑫都 34)。一方面,二代移民从未去过中国,只能通过媒体来了解中国,所以汤亭亭将中国视为一个无形的地方;她们将美国视为她们的家园,就像汤亭亭自己说的那样:“我们这几代较早移居美国的人不得不领悟到,移民们在我们小时候创造的这无形的世界,是如何适应了美国严酷的社会现实(汤亭亭4)”,他们生活在美国,希望熟悉这个国家并被主流文化接受。另一方面,老一辈人希望让他们的孩子知道,他们是中国人的后代,他们永远不能忘记他们的祖国。尽管汤亭亭和许多华裔一样,迫切地想要成为美国人,但当她们这样想时,他们的父母总是会警告他们:“不要让我们丢脸。你总不希望让人忘掉有你这么个人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吧。(汤亭亭3)”华裔女性处于两种不同的文化与世界之中,她们无法避免地对自身的身份感到困惑;对于华裔女性来说,她们必须解决两个世界、两种文化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进而追寻和建构自身的文化身份和性别身份。
2 疯癫中建构身份
汤亭亭笔下的“疯女”形象,实际上是通过疯癫来建构华裔女性文化身份的“女勇士”。透过小说中关于这些形象的描写,我们不难看出她们背后所反映出的华裔女性作家建构文化身份时的焦虑。作为美国华裔文学的先驱,汤亭亭逐渐为所有的美国华裔,尤其是美国华裔女性,找到了一条可以被主流文化接受的道路,即促进两种文化融合发展。
在最后一章“羌笛野曲”中,汤亭亭讲述了中国历史上的蔡琰的故事。蔡琰,本字文姬,是汉代蔡邕的独生女。蔡琰在一次突袭中被匈奴俘虏并共处12年,在此期间她生了两个不会说汉语的孩子,虽然她努力教他们汉语,但她的两个儿子只会像唱歌一样跟着模仿和嬉笑。在她刚被俘虏时,她拒绝接受也无意去了解匈奴文化,但是当蔡琰听到匈奴的音乐时,她被深深地打动了。她耳畔始终萦绕着匈奴的音乐,难以入眠,于是在帐篷外吟唱,匈奴从她的歌声中听出了她的伤感。虽然两种不同文化中的语言不同,但是音乐传达出的情感确实相似的,音乐促进了二者对彼此精神世界的理解。12年后,蔡文姬终于回到了中原,并带回了那些歌,其中就包括流传后世的《胡笳十八拍》。小说故事的结尾处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中国人用自己的乐器伴奏,仍然演唱这首歌曲,歌词翻译得也很不错(汤亭亭 192)”——这句话传达出汤亭亭希望两种文化能融合发展的心声。蔡琰象征着被困在两种文化之间的华裔,而她的歌曲则被视为文化融合的产物,是在两种文化的共同影响下创作出来的。作为主流社会中的少数族裔作家,汤亭亭透过蔡琰的故事看到了东西方文化融合的可能性,她在想象中美之间的文化交流与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