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著名历史学家威廉·麦克尼尔认为,瘟疫是“人类历史的基本参数和决定因素之一”。瘟疫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相生,作为地球原住民的细菌或病毒,一旦爆发会引发大规模传染,制造混乱,造成大量人员死亡,给人们留下创痛的同时,重塑着人类的生活方式、上层建筑与历史命运。瘟疫的大面积传染性、强致死性,使人民处在无法把握自身命运与生存环境的深深绝望中,瘟疫笼罩下社会恐慌不断加剧,大量恐慌的民众把探寻恶疾源头指向了伦理归因方面,瘟疫不再仅仅指向疾病本身,重大灾难面前考验着人性的善恶,也关涉人际关系和社会心理。灾难是人性善恶的试金石,也是一面照妖镜。原有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人们无时不刻的面临感染、死亡,被席卷进看不见希望的这样一场灾难中,生死选择考验着人性的善恶。
古今中外涌现了不少描写瘟疫的优秀文学作品,瘟疫文学是人类文明与疫病相互作用的重要成果之一。我选取迟子建《白雪乌鸦》与阿尔贝·加缪《鼠疫》加以解读。这两部中西方的文学作品都描写了鼠疫,鼠疫是人性固有的阴暗面恶的体现。当鼠疫降临时,中西方人民都为求自保,关上了自己的心门。彼此之间互相猜忌、疑神疑鬼,怀着戒心疏远自己的邻居。迟子建用女性细腻的笔调描写了鼠疫来临时人性的自私贪婪,当鼠疫爆发的消息确定后,人们陷入了恐慌之中,面对死亡人性的善恶赤裸裸的表现出来。有关心他人安全的“小爱”的王春申,他怕自己感染鼠疫之后,会传染给帮助过自己的周耀祖和张小前。有“大善”善举的傅百川,作为商人,积极支持防疫局的防疫措施,雇佣人做了上万只口罩,免费发给大家。鼠疫过后,他的家业衰落,但是还帮助沦为乞丐的翟役生,让他到自己家的烧锅做事,翟役生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导致了傅家的烧锅生意更加的落寞。这是人性善的体现。有囤积粮食发国难财的纪永和;投机倒把将灾难作为契机的周耀庭;看到别人苦难而幸灾乐祸的翟役生,在他们身上赤裸裸表现出来人性的丑陋。
加缪的《鼠疫》在新冠肺炎疫情时期读有深刻的代入感,使人在荒诞与现实中找到恰如其分的平衡。《鼠疫》描写了北非一个叫奥兰的城市在突发鼠疫后,人性恶的阴暗面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人们恐慌、无助,人人为求自保,关上了自己的心门,彼此之间互相猜忌,疑神疑鬼,怀着戒心疏远自己的邻居,在公交车上背对背站着,害怕别人把病毒传染给自己。他们对隔离者怀有强烈的敌意,对别人的痛苦不闻不问,有些人因鼠疫而获利甚至希望灾难不要离去。鼠疫展露出人类自私、冷漠与狭隘的一面。比如在科塔尔身上就展现出人性的阴暗面,科塔尔在鼠疫来临前,因为犯了事胆战心惊,生怕警察找上门追究他的责任;鼠疫发生后,他为这场灾难而欢呼,因为鼠疫人们无暇顾及他犯过的事,他渴望被人们所接纳能融入集体,却一再的多疑敏感而自我隔离。他在灾难面前走私、贩卖商品而发了一笔小财,曾经犯的罪警察也无暇顾及,在鼠疫灾难中尝到了甜头,他不在意被苦痛剥离的个体家庭,也不在意国家的命运,是极端自私主义的典型代表。加缪在书中还描写了一位帕纳卢神父,主张通过信仰救赎人类。提出鼠疫是救赎,灾难是对人类的警示。这种观点是多么的荒谬和不可思议。他在一场布道中说:“我的弟兄们,上帝的仁慈最终就表现在这方面,即赋予一切事物以两面:善与恶,愤怒与怜悯,鼠疫与救赎。就连危害人们的这场灾难,也是对你们的教育。给你们指明道路。”
加缪认为,鼠疫虽然是自然造成的灾害,鼠疫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不仅危害人的生命,还会吞噬人的理性,使人变得疯狂,鼠疫灾害给人们带来的灾难远不及当下。加缪在小说中描写到:奥兰城的居民听说薄荷能防止感染,便将薄荷抢购一空;听说葡萄酒能够杀菌,防止感染,于是人们一窝蜂的哄抢葡萄酒;有人趁鼠疫期间治安薄弱,明目张胆地入室抢劫;为了祈盼鼠疫早点结束,人们纷纷求助于各种稀奇古怪的预言与占星术。这些在鼠疫当中堂而皇之的事情在非疫情期间根本不可能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