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悲剧快感的手段——距离化
亚里士多德和朱光潜都承认摹仿说是悲剧快感的前提条件,悲剧的创作来源于对生活的摹仿,而在摹仿的度上,朱光潜认为要有“距离”,因为我们所熟悉的生活中没有悲剧,“心理距离说”是朱光潜悲剧快感说的理论基础。亚里士多德虽然没有明确提出“距离化”,但在其表述中已初见端倪。在情节安排上,他在《诗学》第十三章写道“悲剧不应表现好人由顺达之境转入败逆之境”“不能表现坏人由败逆之境转入顺达之境”,因为“会使人产生反感”,但在日常生活中,这种“不公平”的现象时有发生,而亚氏选择遮蔽这种现实,代之以温和、与生活保持距离的叙述方式。在人物选择上,选择离日常生活遥远的超出于一般人之上的英雄人物,且时间要久远,这就有了距离的意味。在给悲剧下定义时,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不仅要有情绪的发泄,还要“饰以词藻”,这也是距离的表征,亚里士多德的“净化说”若是没有“饰以词藻”和舞台效果等要素,那就等同于弗洛伊德派学者们所持的“看悲剧就是带假面具去满足被压抑的欲望”,即没有距离,所生的情感便不是美感了。而朱光潜在《谈美书简》《悲剧心理学》《文艺心理学》中都提到了“心理距离说”,并用海上大雾来举例。所以,两者“距离化”的相同之处在于:都强调时空的遥远;人物、情节的非正常性。
而两者“距离化”的不同之处主要表现为以下两点。
1.人物塑造上,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主人公应是“比好人坏,比一般人好”。比一般人好,说明悲剧主人公应是超越了现实生活中人物的琐碎、卑劣,写出人应当有的样子,突出悲剧主人公“善”的一面,通过人物的高大形象与现实、观众拉开距离,激发人们崇尚的心情。同时用人物的弱点来调和这种距离。总体来看,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悲剧主人公应是高尚的、伟岸的,尽管他们的性格或行动中有些小瑕疵,但那只是剧作家为了不使主人公距离观众太远而做出的些许调和,不占主导。
而朱光潜认为悲剧主人公除了是具有高尚品格的形象之外,一些坏人也可做英雄。因为悲剧感不仅来自于伟大的英雄人物的壮举,有些负面人物也有着极大的意志力量,有一点悲剧的崇高感,有巨人的尺寸和不寻常的东西,如麦克白在犯罪后的挣扎,对自己的极大恶行所生发出的痛苦,对人性善的极度渴望,会带给我们震撼人心的力量和对自己灵魂深层的剖析。所以朱光潜认为无论善恶都可以充当主人公,只要以他们独特的意志打动我们。
2. 语言运用上,亚里士多德反对用雕琢的词藻,因为过分繁杂的修饰会使“性格”和“思想”模糊不清。随后他做出了让步,这种雕琢的词藻只能用在行动停顿、不表示性格与思想的地方。这种对行动的“保护”与他的“摹仿说”一脉相承。悲剧之所以是悲剧,在于对行动的摹仿,不在于是否用了某种格律、有文采,词藻固然可以起到修饰悲剧的作用,但当它有遮蔽悲剧情节、人物性格的可能性时,就应予以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