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获得独立地位以前,“青玉”意象的使用以其本意而定,其使用范围也不出史料、传说、佛道经典等。自永明年间,伴随着文学的自觉,“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文学开始在描写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方面开启了它独有的表现手法。因此,“青玉”在文学中的书写,也逐渐脱离玉本身的物质属性和文化属性,开启了更广阔的表现领域。沈约《麦李诗》(又名《咏麦李》、《咏李》)是最早以“青玉”比喻植物的作品:
青玉冠西海,碧石弥外区。化为中园实,其下成路衢。在先良足贵,因小邈难逾。色润房陵缥,味夺寒水朱。摘持欲以献,尚食且踟蹰。
这首诗描写了李子的产地、形态、味道以及诗人的寄托。以“青玉”比喻之,有《诗经》“比兴”的作用,说明青玉和李子都来自西域,且其形态类似,用中国人熟悉的物品去类比来自西域的珍奇果实,增加了诗文写作的表现力。
此后,“青玉”在表现植物形象方面取得了极大地发展。首先是表现范围扩大,除了较为常见的竹子,梧桐,松柏等之外,还涉及杨柳、银杏、樱桃、芦苇、卷心菜、海棠、牡丹、蔷薇等多达几十种植物种类。其次是描写精准,除了植物的枝干、叶子等,还用来表现植物的脉络、嫩芽、花蕊、嫩茎等细节。最后,除了一般的表述,文人还以“青玉”喻特定植物来表达某种寄托和情感。
竹子是以青玉为表现对象最多的植物。“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早在诗经的时代,先民们就以苍翠的竹子起兴君子的德行。直以“青玉”比喻竹子,始于大历诗人钱起,其《裴侍郎湘川回以青竹筒相遗因而赠之》诗云:
楚竹青玉润,从来湘水阴。缄书取直节,君子知虚心。入用随宪简,积文不受金。体将丹鳯直,色映清霜深。宁肯假伶伦,谬为龙鳯吟。唯将翰苑客,昔秘瑶华音。长跪捧嘉贶,歳寒惭所钦。
以青玉之润比喻青竹的色泽和手感,喜爱和欣赏之情油然而生。后点明竹子“直节”和“虚心”的品质,其竹筒也超越了本身的使用价值,“随宪简”、“ 不受金”、“丹凤直”等一系列的描写,赋予了竹筒清雅的文人属性,渗透出一种高洁的品质。大历以后,白居易、刘禹锡互相唱和,留下了部分以青玉写竹子的诗篇,白诗有:
鴈齿小虹桥,垂檐低白屋。桥前何所有,苒苒新生竹。皮开拆褐锦,节露抽青玉。筠翠如可飡,粉霜不忍触。闲吟声未已,幽翫心难足。管领好风烟,轻欺凡草木。谁能有月夜,伴我林中宿。为君倾一杯,狂歌竹枝曲。(《题小桥前新竹招客》
萧洒城东楼,遶楼多修竹。森然一万竿,白粉封青玉。卷帘睡初觉,欹枕看未足。影转色入楼,床席生浮緑。空城絶宾客,向夕弥幽独。楼上夜不归,此君留我宿。(《东楼竹》)[
第一首诗以“青玉”比喻嫩笋,写出了新竹的翠绿与娇嫩;一个“抽”字,赋予了竹笋生长的动态色彩,表达了竹子生长欣欣向荣的形态。“不忍触”一语表达了诗人面对新竹的欣喜之情,进以表达诗人陶冶大自然、逍遥旷达的心境。第二首诗写的是东楼掩映下的修竹万竿,通过视觉描写,展示了竹影随日光移动的生动画面,色彩对比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