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所造成的影响在作品中是有明确表现的,通过这种影响作者确实实现了对于战争疯狂本质的揭露,但笔者认为这一点很难涵盖作品之后展开的叙述,战争的亲历者与旁观者命运的波折均显示战争实际上使他们乃至于整个社会陷入到不可逆转的生存困境之中。
1.哥哥
作品第一部分的叙述者——哥哥是战争的亲历者,他对于身边士兵的发疯、麻木以及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恐惧自开始便有着清醒的认识,并且从心理上恐惧战争、厌恶战争、排斥战争,比如他身处于战场的环境之中但仍多次想起家中和谐的场景,在将军下达军令之后他丝毫未受影响心中想的全是为何儿子不睡觉这一问题,但他又处在了一个被动的位置上,一方面对于战争有着清醒的认识和理性的态度,但另一方面他又在战争环境的影响和“红笑”的阴影笼罩之下不可避免的陷入麻木之中,这也成为了他退出战争之后面临生存困境的潜在因素。
哥哥在与友军的误杀之中受到炮弹重击而两腿截肢,因此被送回后方回归家庭,但此时等待他的并非自己在战场上所畅想的和谐的家庭氛围与平静的生活。他希望继续自己在战前所从事的写作事业创作一部“鲜花和掌声”的著作,但意在清醒的记录战争疯狂本质的创作愿望却与受战争创伤而形成的思维发生严重冲突,在创作之中逐渐陷入不眠不休的癫狂状态而最终暴毙,这实际上正是哥哥在生存困境中挣扎的必然结果。就哥哥由截肢遣返回乡到最终暴毙的过程而言,是贯穿着由浅入深的悲观感情基调的。在截肢之后他清醒后意识到自己无法再跑步、骑车或与儿子玩闹,家人亦有其截肢后的悲伤与绝望的表现,而作为受害者截肢后本应立时崩溃,但他首先感到的却是截肢后撤回后方的欣喜——失去双腿但得以保全性命,这种最简单的生存问题也要付出巨大代价的无奈正是其第一层悲观的显现。哥哥回家后依然难以摆脱战争的阴霾,即使身体致残也无法逃避精神上饱受战争折磨而进入癫狂状态最终暴毙的结局,这种充斥宿命论的情绪中包含的是其第二层悲观,而他所面临的生存困境也随着悲观感情的层层深入而逐渐成为其无法摆脱的噩梦。
哥哥在生命的最后时间所陷入的生存困境在作品中是有比较明显的体现的,首先是“红笑”对于哥哥精神上的控制,“红笑”在作品中是一个完全非具象的意象,它的出现形式是无定形的,有视觉上的惨重的红光、喷涌的鲜血,有听觉上疯狂的幻听和臆想,或者作品为了表示它的存在而将其比作徘徊的“幽灵”与“怪物”,在战场上它处于一种类似于上帝视角的位置俯视宛若空壳的、麻木而癫狂状态之中的“我们”,而这种专注的俯视和凝视,实际上正是在无形之中对“我们”进行着精神控制,使“我们”更加难以摆脱疯癫状态的困境,而哥哥始终对于它的存在和内含都有着明确的认识,后来在创作中“红笑”的影响和控制则体现的更加直观,因为它的存在所以哥哥在创作时陷入无眠无休的亢奋中无法自拔,它的非具象又使哥哥创作时笔下写出来的东西是“扭曲的、空白的、怪异的、仅仅是杂乱的线条”,不为常人所理解,它就像一团由战场不断扩散至整个世界的迷雾,而哥哥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家中均在它的笼罩之下无法拥有正常的生存状态而最终走向分裂与毁灭。另外,哥哥所要创作的关于“鲜花与歌声”的著作也是其在分裂状态中陷于生存困境难以摆脱的体现,著作这个意象在作品中出现了前后两次,“鲜花与歌声”本身有和平、安乐、歌颂的意味,之前哥哥在亢奋的状态中热情洋溢的称自己的著作为鲜花和歌声,但之后在弟弟的梦境中他又现身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著作,这其中包含这一定的反讽意味,前后的对照实际上意在指出:世界上毫无和平与正常可言,世界已陷入疯狂的状态之中。从哥哥最终的毁灭我们不难看出在绝望的意识中,哥哥认识到了世界的本质,他要通过创作指出这一点但受限于自己所处的生存困境最终无力做到,另一方面他通过创作表明心声进而试图摆脱困境的挣扎,最终走向了失败,这也表明了其所处生存困境难以撼动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