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气球》以透过白气球(避孕套)所看到的世界开始,以飘在藏地上空的红气球结束,“气球”作为影片的核心意象贯穿始终,其的特殊性也将故事引入到生育的话题中。而在生育的话题中,“羊”作为一种特殊意象也在不断出现,与“人”进行了强烈的隐喻对比。影片多次使用台词和视听手段构建“人”与“羊”之间的这种隐喻关系,它将达杰比作“种羊”,卓嘎比作“母羊”,构建出人与羊共生平等的独特景象。但是涉及到生育话题,“人”与“羊”两个完全不同的主体又遭受到截然不同的态度。
影片中,羊的生育是神圣的、受到推崇的。影片表现的是卓嘎一家的生活,在镜头上绝大多数都是慢节奏的长镜头,但是影片对种羊交配的场面表达却是采用的快节奏剪辑。在这个片段中,镜头时长较短,大多在一秒钟左右,再加上神秘、激昂的背景音乐,以及对种羊的仰拍镜头和种羊睾丸的特写镜头,无不是表现出对拥有强大生殖能力的种羊的推崇。在有关“羊”的生育话题中,生殖能力成为衡量其价值的根本,而这种价值衡量标准也影射到人的身上。在影片中卓嘎和周措大夫都将达杰比作“种羊”,并且在借到交配的种羊后,镜头也从种羊身上代表着生育、繁殖的红布缓缓向上摇,摇到了达杰腰间堆积的暗红色的袍子。这无疑是在视听上达到一种从羊到人的类比,是对达杰具有强大生殖能力的价值上的隐喻和肯定。同时卓嘎家丧失生育能力的母羊,以及卓嘎去医院测试怀孕时院子里被拴住的母羊,也在很大程度上映射出卓嘎所面临的生育困境。只是,母羊因为生殖能力的丧失,也失去了它的价值,是否也在暗示卓嘎选择不再生育,将会失去其的价值?
相比于受到推崇的羊的生育,在片土地上,人的生育是难以启齿的、见不得光的。影片开始,看着玩“白气球”(避孕套)的小儿子们,达杰恼羞成怒,用烟头将避孕套戳破,面对父亲的询问,达杰只能说“这不是小孩玩的气球”。之后小儿子们将“白气球”(避孕套)和好友多杰交换,引起多杰一家的“羞耻”,更令达杰和多杰父亲两个成年男性发生争斗。这种对“避孕套”,或者说对于生育的羞耻感是这片土地上普遍存在的,而不是某个特例。而对于影片的核心人物卓嘎来说,身为女性,她所面对的在生育上的困境更加艰难。首先,卓嘎去看妇科时是无措的,充满羞耻的。她甚至要避开男医生,专门寻找女医生。而在和女医生周措的聊天中,影片将一根柱状结构放置在前景,卓嘎和周措医生被分隔到两边,显示出这两位女性人物截然不同的观念与境地,她们似乎并不处于一个世界。卓嘎在医院测试是否怀孕时,周措医生站在窗边看着卓嘎经过院子,那里被铁链拴着一头挣扎的母羊,卓嘎就如同这头“母羊”,被“铁链”拴住,而同为女性的周措即使已经摆脱锁链,但是却对仍在锁链之中的卓嘎无能为力。虽然说,“身体,这是个人的最后一份私有财产”,但是卓嘎的身体被宗教和政治所控制影响,她失去了对自我身体的掌控。当卓嘎的身体处在宗教领域时,孩子们的爷爷通过她的身体完成轮回转世,她的身体成为万物轮回的载体和容器。而当身体处在政治的领域中时,卓嘎不得不为现实考虑,家中已有大儿子江洋和两个小儿子,再生必将面临罚款和经济上的压力。无论是观念上的保守、宗教上的影响,还是政治上的规定、现实的制约都使得卓嘎在生育的困境中挣扎,摇摆。
在这个“人”与“羊”共生的土地上,作为影片中生育的两端,一方面,“羊”因为生殖能力而确定其价值的观念影射到了人的身上,达杰和卓嘎自身的价值定位也在受到生育能力的影响,两只“母羊”所面临的困境也影射出卓嘎在生育话题上所面临的困境。另一方面,二者又产生了强烈的对比。比起对羊的生育的推崇和光明正大的谈论,人的生育在这片土地上必须要降低音量甚至消声。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仅展现出影片在生育话题上的摇摆,更展现出藏地人民真实的现实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