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家”的合音形式——“伢”
“人家”是大荔方言中第三人称的羡称形式,语音形式为[ʐən24 ia42]。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在口语中出现了“人家”的合音形式“伢”。“伢”的语音形式为[ȵia42],声母取自“人”,韵母和声调取自“家”。“ ‘人’为日母字,今音声母读[ʐ],但合音时为[ȵ],保留了上古日母与泥母非常接近的读音。”“人家”的合音形式出现后,大荔方言中同时存在“人家”和“伢”两种同义不同音的他称代词,它们意义和语法功能都相近,在多数场合下都可以替换使用,例如:
1)天天给人家/伢献媚,你有难处了也嚒见人家/伢帮你一下。
例(1)中的“人家”可以与“伢”互相替换,合乎语法,且意义不受影响。
“人家”和“伢”共存一段时间后,这种平衡的局面逐渐被打破。“人家”为双音节词,而“伢”则为单音节词,其语音形式更为简便,因而在日常交际中的使用频率逐渐增加,成长为二者中的优势表达。伴随着“伢”的高频使用,其意义开始虚化,独立充当句法成分的能力弱化,可搭配的成分增加,出现了不少无法与“人家”替换的用法,例如:
2)苹果伢十块钱三斤。 *苹果人家十块钱三斤。
3)伢娃这回考了第一名。 *人家娃这回考了第一名。
4)自己饭不吃,光想吃伢人家的饭。*自己饭不吃,光想吃人家人家的饭。
5)伢我不想去嘛。 *人家我不想去嘛。
6)伢你一天能行滴很。 *人家你一天能行滴很。
7)伢兀成大老板了。 *人家兀成大老板了。
例(2)中的“伢”为强调标记,无实际意义;例(3)中的“伢”为同位标记,所指同“娃”;例(4)中的“伢”既是强调标记,也是同位标记,所指同“人家”;例(5)—例(7)中,“伢”还可以出现在人称代词“我”“你”“兀”前。以上四例中的“伢”都不能替换成“人家”,否则不合乎语法。
除此之外,“伢”还有一种用法无法被“人家”替换,那就是作为第三人称代词,与言说动词“说”组成引导句引述所指对象的话语信息,此时“伢”的功能不再局限于羡称形式,它出现的语境扩大,可以指代任何第三方,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他”[ 相当于现代汉语的“他”,但不同于大荔方言中的“他”,区别在后文详细说明。],例如:
8) ——老李打电话来该?说啥?
——伢说他明天回屋里。 他说他明天回家。
2“伢说2”的语法化机制
引导句也就是引语句的主句。一般来说,在具体的层次划分上,引导句的主语和句中言说动词“说”并不是同一层级,以例(8)中的间接引语句为例:
——老李打电话来该?说啥?
——伢说他明天回屋里。 他说他明天回家。
句中的“伢”指称上文中的“老李”,说的宾语即为“老李”所说的内容。用层次分析法对“伢说他明天回屋里”进行划分,第一层为:主语“伢”与谓语“说他明天回屋里”构成主谓关系;第二层为:述语“说”与宾语“他明天回屋里”构成述宾关系。可见句中“伢”与“说”在语法上并不属于同一层级。我们记此句中的“伢说”为“伢说1”。“伢说1”可以指称信息的准确来源,但并未发生语法化,本身的句法功能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