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的物理空间可以为作者表达思想所服务,物理空间的变化切换也标志着小说不断展开的情节。通过分析对物理空间的书写,可以从地理方面的角度分析人物性格以及心理变化。《宣叙》中出现了诸多物理空间,如收容所,果园,小摊,百货商场,小汽车,餐厅等。随着物理空间的转换,情节不断展开,时间在流淌,人物的心路历程也有着不同变化。
收容所是第一个出现的物理空间,也是尤为重要的物理空间。两位主人公在此初次相遇,之后两位主人公的相遇大都有提及收容所。收容所除了为叙事服务外,还具有社会功能。虽然是个密闭空间,但却是收纳了社会各个阶级,各种种族的孩子。虽然莫里森并未对收容所的内在环境进行细致的描写,但其不仅仅是个物理意义上空间,也是对社会空间的隐喻。特怀拉初次见到罗伯塔时,“当我走进房间,老波佐介绍我们认识时,我感到一阵反胃。” (陶洁,323)她突然想起了妈妈对她说的黑人身上的气味,“她曾说,那些人从不洗头,身上气味很怪。罗伯塔就是这样。”(323)这里体现了了白人根深蒂固对黑人的刻板印象,并将其不讲究卫生,恶臭的形象传播给下一代,塑造了“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观。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两位主人公因为不是孤儿,常常被年长的涂着口红画着眉毛的大女孩们欺负,但两人在相遇之后相处的不错,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心灵创伤。莫里森借助黑人女孩与白人女孩之间珍贵的友谊瓦解了黑白种族之间的二元对立,暗示着即使来自不同家庭,有着不同的种族身份,不同的肤色,在经历不幸时,种族之间狭隘的观念并不能阻止相互间的帮助,反而会被消解,建立起新的良好关系共度难关。
小摊是彼此分开长大成人后的第一次相遇的地点。此时的“我”在饭店从事悠闲低端的收银员工作,而罗伯塔浑身透露出成熟潮流的气息,不禁令人两位主人公的人生命运进行对比。在这个社交空间里,“我”本意想与罗伯塔嘘寒问暖,互相寒暄,却因为我不知道著名亨德里克斯而遭受罗伯塔的嘲笑。在小摊这个开放的空间里,“我”却遭受一个黑人女性的冷落,虽然都在同一平等的物理空间里,在罗伯塔眼里,她们处于不同的世界,“我”对于潮流时代的新事物一无所知。“我”在这一黑人眼里成了愚昧落后的“无知”, 似乎对黑人刻板印象中贫穷,被传统束缚,受各种制约的特质被移就到身为的“我”身上,对黑人/白人的二元对立进行了颠倒。同时,第一次在人人可去可往小摊的不欢而散也可以体会到莫里森的种族观念:建构黑人女性的主体性并不意味着对白人的压制,极端主义应给予否定,否则将激化彼此间的矛盾冲突,更加难以得到种族间的平等。
汽车是两位主人公第三次相遇时出现的物理空间,担任着重要的叙事功能。我们在学校门口的孩子教育游行中相遇,但是我们的思想观念有着巨大的冲突。“我”对游行妇女的行为批评谴责,认为“请你看看。她们以为自己是谁?挤在这里,好像自己是这里的主人。而现在她们自以为能决定我的孩子能去哪里上学。“(333)之后,我在车里却被游行的妇女包围,”我像个悠悠球般前后晃动”(333), 躲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无助茫然。这个封闭的,“被摧残”的物理空间中,有着很强的隐喻色彩,隐喻着“我”对时代命运和发展的无知,象征着“我”固步自封,偏安一隅,对孩子受教育的权力置若罔闻,对自我无所追求,甘心被随意支配。俨然,“我”已成为主流的“他者”。
圣诞夜的餐厅是小说结束时出现的物理空间。在圣诞夜,四处白雪皑皑,万籁俱寂,世界处于祥和静谧中,“我”与特怀拉不期而遇,在滚烫的泪水中,冰释前嫌,化解恩怨,最终重归于好。餐厅与小说开头部分收容所的果园空间遥相呼应,餐厅也是两人友谊愈合的见证者,标记物。莫里森似乎暗示着只有在平等安逸的社会环境下,种族之间的矛盾才能有消解的可能。
小说发展和人物关系随着物理空间的转换峰回路转,跌宕起伏,时间在流逝,各自的人生在变化。在不同相遇中的“我”和特怀拉,也在读者心中建构了不同的形象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