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说使读者产生了对细节的浓厚兴趣的话,那么当读者埋头于大量细节之中,而对时间似乎漠不关心时,作品的速率就会减至匍匐而行。”(米切尔森 157)。当叙述者叙事速度几乎为零时,导致的结果是时间几乎停滞不前,被任意压缩扭曲,存在的只有无限的空间。
《宣叙》中,莫里森对相遇时两位主人公的外貌衣着细节着重描写,读者被引进感觉的世界而遗忘了时间线,建立起读者对人物的心理空间。
莫里森对罗伯塔的肖像描写慷慨着墨。小说中共有四处罗伯塔的肖像描写,穿插在四次相遇中。久别十二年之后,罗伯塔“穿着一件浅蓝灰色的露背装,配一条短裤,戴着一对手镯那么大的耳环,涂着口红,画着眉毛,令当初的大女孩黯然失色。”(327)十二年后的罗伯塔与当初在收容所初次相逢头发有着怪味的黑女孩大相径庭,判若两人。罗伯塔浑身透露着潮流, 时尚, 不拘一格的气息,而“我”“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窘样:蓝白相间的头巾,乱蓬蓬的头发,厚厚的长筒袜,粗壮的脚踝,寒酸的便鞋”(328)情节的叙事停止了,这些人物的语象叙事与读者的视觉感官相互融合,在读者的心理空间中建构了一种十分直观的视觉再现。两位人物的不同昭然若揭,跃然纸上,立体感充实。在后面几次相遇情节中,莫里森也对罗伯塔的肖像进行了刻画。第二次相遇时,罗伯塔“当时蓬松的头发也变得光滑,发型很好看。鞋子,裙子,一身名贵的夏装,十分动人。”(329),“我”不禁发出“那个女人漂亮得要命”(327)的激烈感叹。最后一次相遇时,罗伯塔“一袭银色晚装,深灰色大衣”(336)。每次相遇罗伯塔时,她的衣着打扮都恍然一新,与之前的装束截然不同。通过肖像描写,三个不同的罗伯塔在读者面前有血有肉,映入眼帘。按照白人对黑人的传统认识,尤其是黑人女性,她们在美国唯一被提倡执行的只有黯然沉默,也是她们唯一的权利。在种族主义的压迫之中,黑人女性完全丧失了主体性。追赶潮流,引领时尚,几乎等同于天方夜谭。而罗伯塔,作为新一代黑人女性的代表,昂首阔步地走在历史前锋,积极参与社会前进运动,追寻自我话语权。而“我”的衣品在罗伯塔面前甚至显得有些寒酸, 也暗示着“我”与时代的差距。而小说中对罗伯塔有3处细致的肖像描写,而“我”只有1处,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我”的一成不变,安于现状。“我”的追求只有面前的一亩三分地,沦为一名平淡无奇的低等白人。通过对两位人物形象的空间化处理,在读者视觉中栩栩如生,逼真再现,让读者体会到“我们”所处的不同社会阶级,不同的向往,走向的不同人生道路。总之,在对人物的细节描写中,读者跟着文本前进的步伐进入了感觉,审美的世界,暂时搁置了梳理时间线索,也给予读者一定的时间在心理空间雕刻出人物的轮廓。人物的描写功能还不止于此,许多信息也随之枝节横生。但是读者必须要对这些零散,感官世界的信息辨别,剪切,拼贴,才能形成对人物的综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