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的传统小说中,作者通常采用铺陈直线式叙事结构,但缺乏空间形式上的张力。小说家多用一种“全知全能”,对人物心理,环境,社会状况无所不谈,无所不晓。然而这种有着“超能力“的叙述者在现代小说家面前可信度差强人意,而小说的空间立体性更受青睐。”小说从历时性走向空间化,是与小说涵义的不确定性,小说结构的开放性,以及小说的阐释由作者到读者的转移相一致的。(程锡麟 28)莫里森在创作《宣叙》时,精心安排罗伯塔与特怀拉的四次相遇,不同地点不同的人物关系,都在不同程度上指向了小说的主题内核,形成了米切尔森(David Mickelson)所说的“橘瓣”形空间效果,“是由许多相似的瓣组成的橘子,它们并不是四处发散,而是集中在唯一的主题(核)上”。(142)指向“友谊”主题内核的数次相遇,就达到了空间化效果,充分反映了小说主题的空间汇聚效果,在读者的心理空间中展示立体,全面的主题空间图景,更加形象地传达了作者的写作思想。
年幼时,特怀拉与罗伯塔在收容所相识,虽然特怀拉一开始不喜欢罗伯塔,但是罗伯塔的懂事,善解人意让她们结交了深厚的友谊,以至于当罗伯塔要离开收容所时心中依依不舍。而且,“我”还向读者再现了离别之际的温柔惬意图景。“白色的苹果花压满枝头。她走的前一天,我们一起去果园看那群大女孩抽着烟,开着收音机跳舞。我不在乎她们叫我‘特~怀~拉~我的小宝贝’。我和罗伯塔席地而坐,静静地呼吸。扑粉的味道。苹果花香。不论闻到哪种气味,我都感到一种温软。”(327)苹果花香,音乐悠扬,叙述者向读者展示了一幅年少无知,充满灵性的空间。而且,这副图景在十几年后还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印象极为深刻。这个场景也极具象征意义,象征着白人与黑人的和平友爱相处,可以抵御更多的社会困难,相互尊重,相互包容,促成更加和谐的社会发展。
然而成年后第一次相遇时,紧跟时代步伐的罗伯塔却对固守自家田园的“我”态度冷漠,甚至是居高临下,才会导致“我”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就分开了,“我”和罗伯塔的友谊首次遭受危机。在罗伯塔的眼里,“我”和她分处两个世界,只是一位做着重复劳动工作的普通白人。
第二次见面已经是十二年之后,初见面时相互交换各自的情况,两人都已结婚生子,有了各自的家庭。然而在回忆收容所往事时,因为麦吉是否摔倒一事有了分歧,又让我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她对我的冷漠,却没有丝毫歉意。一番争论后,罗伯塔将矛盾上升到黑白两个种族之间,采取了极端偏激的态度面对各自对麦吉摔倒记忆的一同。“哦,特怀拉,你应该明白那时候的情况:黑人,白人。你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332)我们之间的友谊第二次遭受重创。第三次见面时,又因为孩子的受教育权和麦吉摔倒事件,我们之间的友谊遭受第三次危机。我们之间紧张矛盾对立的关系在第四次相遇才得到缓和,“破镜重圆”。罗伯塔意识到 “你说得没错,我们没有踢到麦吉。我之前说过是我们踢了她:我,还有你,但这一切并不是真的。我不愿让你一直耿耿于怀。一切不过是那天我想做的事。我想,所以以为我做了。”(336)对麦吉摔倒事件两人终于达到一个和平得认识,罗伯塔承认了自己的记忆偏差,我们一起落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收容所的那般友爱,休戚与共,跨越种族的姐妹情谊凤凰涅槃般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