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为什么会关注无生老母信仰?可能有两方面的动因,一是周作人的童年记忆中的本土民间文化对他的影响,二是周作人在西方人类学理论著作的阅读中打下了理论基础。
(一)、童年记忆
周作人的童年在家乡浙江绍兴度过,受到吴越文化传统的影响,本土民间文化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吴越地区,尤其是周作人生活的浙东地区,属于中原文化的边缘,在这里保留了许多传统的民间信仰以及祭祀仪式。丰富的家乡民俗给周作人的童年留下深刻的记忆,每当回忆起童年生活,总会提起故乡的民俗生活文化、各种祭祀活动、民间讲唱文艺等等。在《立春以前》中,周作人就曾写到:“本家的景况都不太好,不过故旧的乡风还是存在,逢时逢节的行事仍旧不少,这给我留下了很深地印象。……对于鬼神与人的接待,节候之变换,风物之欣赏,人事与自然各方面之了解,都由此得到启示。”这些民俗传统、信仰仪式的背后的本土民间文化,深入周作人的童年记忆之中,成为他今后文学创作和民俗研究的最早动因和重要源泉之一。
更为关键的是,江南地区是明清时期以白莲教为代表的民间宗教广泛流传的地区,这里流传了大量宣扬教义的宝卷宣卷,与此同时,民间宗教信仰也更为盛行。故乡生活让周作人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佛经著作、宝卷宣卷。周作人晚年也回忆自己早期曾接触过许多佛经著作,比如《阿弥陀经》《四十二章经》《佛遗教经》《大乘起信论》等。而民间底层大众接触更多的则是讲唱形式的宝卷宣卷,这种通俗的文字与形式更容易被文化素养并不高的广泛的底层民众所接受。在周作人的故乡,有很多少女、老人都有读或听宝卷的经历。《刘香女》一文中就写道少女爱读的宝卷以及自己听宣卷的经历:“在故乡邻家就见过这样的少女,……,而其所信受爱读的也即是《刘香宝卷》,小时候听宣卷,多在这屠家门外,她的老母是发起的会首。此外也见过些灰色的女人,……,都抱着一种小乘的佛教人生观,以宝卷为经史,以尼庵为归宿。”三十年代,在北平的周作人还会在书店里寻觅宝卷。到四十年代,周作人在考察无生老母这一民间信仰时,还会引用到大量的宝卷资料来论证。
(二)、理论基础
中国现代民俗学兴起之时,西方民俗学、人类学理论也正在走向成熟的过程中。作为最早的现代民俗学研究者之一,周作人十分注重学习和引入西方的理论,包括民俗学、人类学、文学、社会学等等,并且基于对日语、英语、希腊语等外语的熟练掌握,周作人拥有更为广阔的视野,这些成为他文学创作和民俗研究的重要理论基础。
其中,周作人阅读了许多西方人类学相关的理论著作,可以说是中国最早接触西方人类学理论的学者之一。这成为他对民间信仰的关注和考察的理论基础。正好在写作《无生老母的消息》这篇文章的前一年(1944年),周作人写了《我的杂学》一文,记录了对自己影响较大的书籍与理论,这篇文章后收录在自编文集《苦口甘口》中。在这篇提到了周作人关于西方人类学的理论的来源,在他所关注的众多学者之中,对他影响较大的是安德鲁朗、弗雷泽、柳田国男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