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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佛之路——评赫尔曼·黑塞的《悉达多》
 
更新日期:2023-10-07   来源:佛学研究   浏览次数:610   在线投稿
 
 

核心提示:成佛之路评赫尔曼黑塞的《悉达多》摘要:本文从《悉达多》的主人公由成人到成佛之路说起,对凡人之入世与佛陀之入世进行区分,从

 

成佛之路

                      ——评赫尔曼·黑塞的《悉达多》


摘要:

本文从《悉达多》的主人公由“成人”到“成佛”之路说起,对凡人之“入世”与佛陀之“入世”进行区分,从而论及佛陀的“入世”和“超越”,并且也论及作家境界与佛陀境界的异同,最后指出本文主旨虽写“成佛之路”,实则是“为人生”,况且二者并无矛盾。

关键词:成人 成佛  入世 超越  佛

常人对于佛教一直有误解,认为它是人世苦海的一个避难所。但是读完这本书就会让人明白,人们若只这样看它,那么佛教就与酒精、麻醉剂无一了。成佛,也只是爲了躲避、逃避,而逃避是消除痛苦最笨拙的方式。宗教,对于人,难道会是这么笨拙的托付方式么?显然不是这样。宗教,为的不是让人逃避苦难,而是主动地去担负苦难。这本书展现给我们的,不是成“信众”的艰难,是成“佛”的艰难。在一个人寻得的超越里,从寻“自我”(而不是压抑自我),到寻“无我”(因众生皆“我”),走的不仅是成“信众”的道路,更是成“佛”的道路。作者希望的或许是,人人成佛,而不仅是人人成信众吧。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只是“孩子般的俗人”,成为信众或许已经是足以到得那条“救赎”的路了。不过,在佛陀那里,其实存在的并不是“救赎”,而是超越(涅槃)。苦难并不是苦难,幸福也不是幸福,而是混杂在一起的“统一”。这种统一,是以取消时间为前提的。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呢?时间,万物之逆旅,百代之过客,每个人都处在时间之流中并在时间中完成自己生老病死的生命历程。当人们说取消时间,无异于要拔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不过这在慈悲智慧的佛陀看来,却是可能而且能够做到的,因为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共时的世界,这一世,你看到的,是生生世世。人的一世,便是人的生生世世。人经历的一个轮回,便是人的无数个轮回。若你在其他的生里细细地体察了,他人的生,便是我们的生。但人和佛的距离,虽说近在咫尺(慧能说:悟即佛,迷即凡夫),但常态却远在天涯。故而,成佛之道漫长且修远。为什么呢?

当人们还未开始真正地生活时,就已被众多的观念扭曲了。因此,要成佛,而非仅仅成为“信众”,需先取消妄加的意义,然后才寻找到自己的意义。作品主人公——悉达多,从压抑自我,到寻求自我,最后到不同于压抑自我的无我境界与其中道理相类似。为何这条路必然要这样曲折不可呢?探索本身就不是遵循一条已知的道路,而是要找到自己的路。而在这之前人却要先找到自我。换而言之,先告诉你应该选择什么,往往不能使你避免歧路——告诉你俗世是应该抛弃的,然而你不懂得为什么要去抛弃。因此,虽然你是基于很崇高的目标——你因而是自愿的,这抛弃也是痛苦的,跟被逼着抛弃一样。不知其所以然,然后就连这痛苦也是不知其所以然。作者花了很多笔墨来解释悉达多先要入俗世成俗人然后才成为“觉者”中间的这番经历的意义。故而书里对于成佛之路,并不是告诉你要弃世,而是要先执于人世,体验尽热情,体验尽痛苦和欢乐,体验尽断绝和牵扯,这是很美好的事。而后寻得超越,而不是抛弃和自行断绝生路。那些在轮回里多走了几步路的人们,他不得不以旁观的态度,像看一场游戏般的,不能进入其实也是他的苦楚。这种游戏和旁观与佛陀是不同的。佛陀是能进入所有的生,那些痛苦的、计较的,幸福的、卑微的,冰冷的、空虚的,死去的、受折磨的,新生的、热烈的,都是他。称他是“完人”,意义不只在于他是完美的人,而在于,他是全部的人,因为他是全部的人,所以他是完整的人。

悉达多成佛的道路其实是很有趣的。即在成佛之前,必先“成人”,必先进入一个人的人生,而后能进入全部的人生,继以成佛。人世所谓的爱情不能使他“成人”,或许是主人公对生命的任何表征压抑得太久了,便不能用惯常的眼光而只能以局外的观赏游戏的眼光来看待生命中的爱情。对他来说,爱情不是其他,爱情就是性欲,就是艺术,不意味着生命。而“爱情”和艺术又是一个人正常生命体现。所以他不得不沉浸其间,非经过此生命的热烈的阶段无法自拔。不过,为了他要走的路,这又是他最终是注定要抛开的东西。体验且抛弃“爱情”后,作者安排了至亲的缘分,让他在亲情里,找到进入真正的人生的路径,进入全部的生,然后超越全部的人生。要完全地进入,然后才得到完整的超越。真正“入世了”,便会得到那几个字——悲欣交集,然后觉悟了,圆满了,到达了“唵”,也就超越了。##end##

然而,怎样才谓之“入世”呢?从佛陀那边看来,入世和超越是一样性质的。他以人的身份生活,也以人的身份成佛。入世并不只是作为成佛的一个途径。真正的入世是能去掉人的天性中的蒙昧,消除自我和他人的隔障,不只理解自己,而是理解整个人类。“入世”是比“入人生”(进入一个人的人生)更大的境界。成佛其实也是理解人世,深切地体验人世,将所有的苦难幸福,死亡新生,将所有人的生命融合成一个人的生命,然后进入。这个过程中超越了一个人的生命中的生死,悲欢,于是便超越了生命,也超越了这个世界。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入世和超越是一体的。凡人,能理解自己,或许也能理解大部分的人,但却不能理解全部的人。因此,凡人之进入世,未必是全然进入,而是进入一部分和大部分。因不能“完全进入”,所以更不能谈及“完全超越”的事了。佛陀能进入,能超越,进入得艰难——进入的过程越为艰难,进入后的人生越为痛苦,他对进入的全过程的体验也就越纤毫毕至,不错漏一丝一毫,能保证那“全”,那进入的完整。因为有完全的进入、完全的苦难,又能作为跳出这种苦难的基础,学会像“河流”(佛陀)一样倾听之后,便不只沉浸在自己的苦难,而了解整个世界整个人类都深受其苦,所以这超越的完整也就越为水到渠成。

从某种角度上讲,作家与佛陀之间有时是很相似的,当然应以那些境界接近佛陀的作家为例。这些作家,无论在现实的世界,还是在他的作品的那个世界里,都能入之,进入到他自己以外的世界,当然这部分世界是就他了解并且深切体会再予以创造的部分而言。然而,并非所有的作家都像这种作家一样既能入之,又能超越之。往往大部分是自己深陷在其中出不来。有人说,那创作是作者自己的发泄或愿望的达成,可是若愿望达成了,你超越了,为什么还要一本接一本地写呢。或许有人会回答说,他超越了,别人还受着苦,所以他要不停地写,那么一则说创作是只为自己发泄或达成愿望便不能成立了,而是既为自己也为别人,其中有为着自己的因素,二则若说你已勘透了自己的苦,能轻易地超脱之,而在别人相同的苦难里,你又不断地深陷之,这怎么能说是真的超越呢?只能说作者这进入是暂时的,这达成愿望是暂时的,这超越也是暂时的。所以说是“接近”佛陀境界,而不能说“到达”。“审美世界”只能无限地接近那个世界,悲观点说,可能没有到达的一天吧。不过另一方面看,审美承担的是它自己的职责,要说非要到达宗教的境界,那也太牵强了。但其中间的悲悯,其中的期待救赎,其中的对人生的热诚态度、对人生的终极关怀、对生与死的思考、对爱与恨的会意,是何其的相似啊。写一本黑塞这样的书,那么它们的界线不就弥合了么——这个世界上其实有那么多这样的书,他们关心的都无非是人啊。那么弥合了又怎样呢,耶稣是人类塑造的一个完美的文学人物,会不会人类永远都在到达那个理想的途中呢?或许在到达的途中已是所谓的解救之途吧。看这本书的时候也不得不怀疑,会不会得到超越的只有佛陀一个人呢,或者说只有那些“成佛”的人呢。除开这些关怀人的接近佛陀境界的作家,另有些没有入世的根基,而一味地任想象力卓拔高蹈,无论看起来怎么“入世”怎么“超越”,终还是与佛陀境界隔远一点的,就更谈不上接近了。当然我这里分的这两类,都是基于作品的“超越性”而言,其他的涉及人生其他复杂问题的,不在此列。我是比较敬重和敬佩前一类的作家,他们在创作中试图提出的那些知人理解人的观点,真的是能够使在宇宙间在世间孤独地生存着的人得到关怀,得到温暖,而这时候是作家,是宗教家,是哲学家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都是,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不断做着努力的,一本接着一本孜孜不倦地写书的,给人关怀的、悲悯的、伟大的人啊。

成佛之路,说到底不是人生之外的,归根结底是为人生的。凡人大多想有更高的目标,而不局限于自己的一生一世,甚或是不愿局限于人生(人类的短暂生命),而要追寻永恒,跳脱轮回,想要另辟一个新境界的。书中当悉达多称商人、称那些执迷不悟的人为孩子般的俗人,以及在心里自以为不同流俗而默默嘲笑和厌恶他们的人生时,主人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搞到姿态让人甚为反感。面对着执迷不悟的人,你能脱身在外的时候,对之的情感,难道会是厌恶,而不是同情么?这人也太不近人情了。钱穆不是说:惟知之深,故爱之切。因主人公不能知人,也不知世人能知他(即知“我”),因而他不能爱人:在爱情中不能享有爱情,而只能沉迷于情欲;对人世不能有爱,所以只有弃。成佛,并不是要人站成一个高不可攀的姿态去弃世的,认为这世界的一切都不好,都不配他在这里活着,他应抛弃之,而去寻求另一个世界。佛教,教人的是大爱,正如本书的主旨一样。大爱并不意味着舍弃小爱,而是以小爱为基础的,也就是说走向“大爱”必要经过“小爱”这条路径,正如走向“无我”要经过自我,走向“超越”要经过“入世”。这条路径,简而言之,就是“人生”。(我这里说大爱小爱不是将爱区分大小,而只是说走向大爱境界前的那个过程,到达之后则爱没有大小之别,正是佛家说的无区分。)因我为世人,因此便按“在世”的眼光来理解包括“出世”在内的事情,因此便按“为人”的眼光来理解“成佛”这样的事情。作者写个人的成佛之路不也是为凡人写成的为人生的书么?我们在这里活着,做着许多的努力,向往着许多的境界,难道不是为了人生能够更好一点么?这本是作为渺小的人很朴素的愿望。因为是作为渺小的人,所以要学习许多,想到达许多。

向河流学习,是那个摆渡人说的。学习它是一的,而无时不是新的。学习它的倾听,并且像它一样地去倾听。倾听,就那样地,默默地,无言地倾听。如佛陀般,注视着,静默吸纳着全部的言语,言语浸过了一泉的清凉,清凉凉透了一心的炽灼。他聆听,他知道。他了解所有,他经历所有。他牵引我们过河,我们停靠在一个岸边,我们曾与之交谈,曾与之对视,或者并不曾看过他,不曾知道他。而这些,他都了解,他都在心。许多人从未看过他一眼,不知道他所知道的世界,就走了,望着尘路,风尘扑面,化作一粒尘埃。他望着我们,望见我们的今世、他世、虫蚁、草木、枯败、繁荣、轮回。他望见我们,不只望见一粒尘埃,还有苦者、乐者、迷者、悟者。他望见我们,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而后只是微笑,微笑化解所有。这时,时间如同摆渡人所说的“河流”,只存在当前的时间里,他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的影子。河流就在那里亘古如斯地发出生命之音、存在之音、永恒流转之音。时间停止了,时间被征服了,连同存在于时间里的自我折磨和恐惧。

参考文献

[德]赫尔曼·黑塞:悉达多[M]. 杨玉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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