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家 短 论 两 则

沦 落 与 追 求

        ——关于老舍

艺术的世界绝非一个真实的世界，它可以反映现实，甚至可以从艺术的层面再造现实，昭示出某些本质的、先验的规律和认知；但艺术对现实的作用通常并非是直观的，作家的价值取向、人生追求、道德认同，也并非可以直接验证到现实中。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慨叹：“宁做千夫长，胜做一书生”，有人会愤而投笔从戎。一个作家，如果他能对现实作出一些直观的、现实的影响和贡献，那对于他，必定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和满足。——这是一种压抑之后，才能体验到的快感。
　　对于老舍先生建国后的创作滑坡，评论界颇多微词，认为老舍先已经生背离了艺术规律，简单地讲文学创作视为政治宣传的工具，从而导致了自己艺术理智的沦失。其实，老舍先生建国后的创作转折，是其主体生命发挥的必然结果。——建国后，老舍先生获得了参与社会生活的机会和权力，真正享受到了文章经国的可能（至少，作者自己是这样想的）；他的文章可以不止作为观照生活、反映现实的工具，他能够对现实生活由关照转为涉入，影响甚或塑造现实，这对于他，早已成为人生的一次契机、一种莫大的幸福和满足。在这种情况下，老舍先生的创作主动符合政治宣传的需要，这绝不能简单地视为主流文学成为政治附庸的结果，更不能武断地批评老舍先生“沦落”；老舍先生的主动和改变，是其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责任感的作家，实现自己人生追求的必然结果，老舍先生是积极的、主动的、自愿的。

自 立 与 独 立
——关于鲁迅

鲁迅之所以成为鲁迅，首先在于他会生存，其次才在于他能够战斗。向使他不会生存，无以自立，他自然就丧失了战斗的底气和锐利。是以，就一个作家而言，其经济的自立尤为难得，为其经济足以自立，他才能言人所未敢言，保持住自己的个性和思考，成为自己的主人。
　　——一部《儒林外史》，值得人敬重、品读的只有四人：季遐平、王太、盖宽、荆元。他们都是读书人，却一个卖火纸筒子（鞭炮）、一个做裁缝、一个卖字画、一个开茶馆。表面看来，他们确实斯文扫地，但是正因为他们将斯文扫地，他们才能言人所未能言，才能保持住斯文的尊严和思想的自由。——唯其能够首先养活自己、独立的生存，所以才能独立的思考、独立的写作，发惊人之语，说自己喜欢说的话，不伺候人脸色。
##end## 　　只有学会了生存，拥有了自立，才能拥有独立思考的权力和战斗的底气。可惜，现在真正能够意识到（做到）这一点的人委实不多。环顾宇内，现在之所以出现不了如同鲁迅先生那样的大家，正在于现在的作家们，已然缺失了大家们的那种气度和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