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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尼尔早期剧作中的大海意象
 
更新日期:2023-10-07   来源:剧本   浏览次数:285   在线投稿
 
 

核心提示:奥尼尔早期剧作中的大海意象摘要:大海是贯穿奥尼尔早期剧作的重要意象。作为一个永恒开放的象征体系,大海具有复杂的意蕴,在不

 

奥尼尔早期剧作中的大海意象


  大海是贯穿奥尼尔早期剧作的重要意象。作为一个永恒开放的象征体系,大海具有复杂的意蕴,在不同剧作甚至同一剧中都有不同含义。大海作为上帝形象的隐喻,体现了罪与罚的主题;大海作为神秘命运的化身,展现了人类永恒的奥德修斯式的孤独意识和艰难的归家旅程;大海作为潜在的家园意象,在陆地与大海的冲突中成为漂泊者的精神旨归。多角度解读大海的丰富意象,成为全面关照奥尼尔早期剧作思想主题的重要因素。

关键词:奥尼尔;早期剧作;大海;意象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

 

当下国内的尤金·奥尼尔研究,同上世纪8090年代一度成为“显学”的“奥尼尔热”比起来,自然逊色不少。笔者认为,国内奥学研究一直处于尴尬境地,一是奥尼尔剧作和国外研究专著译为中文太少,国内研究专著也寥寥无几。①二是大部分研究大都集中在中后期几部经典剧作,鲜有关注奥尼尔早期创作。奥尼尔的早期剧作,从题材来看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表现婚姻和家庭的剧本,这些剧本题材狭窄、风格单一、艺术手法幼稚,几乎为人们淡忘;另一类是描写海上生活的剧本。这些剧作大都以大海为主题或背景,大海是作品中的重要角色,从而展现了奥尼尔与大海的亲缘关系。奥尼尔最开始能够从普罗文斯顿渔村走向世界舞台,起点恰在于他早期的航海剧创作的成功。##end##

奥尼尔生性敏感,富有诗人气质,从小就对大海怀有深厚感情,年轻时又作过水手,在海上和码头漂泊为生,后来又长时间居住在海边,这些对他的生活和创作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奥尼尔不仅以航海剧创作走上戏剧道路,也以它们最为人们所赞誉。早期创作(1920年以前)中,奥尼尔共有习作26部,其中至少有12部以大海为背景或包含大海成分。20年代末,奥尼尔还计划创作一部自传性系列剧《大海母亲的儿子》。获普利策奖的《天边外》和《安娜·克里斯蒂》均以大海为背景和主题,大海意象贯穿全剧。正如诺曼德·柏林所说,奥尼尔戏剧中“最重要和最具有自然象征性的是大海本身”。[1]P.16)大海养育了水手奥尼尔,也哺育了戏剧家奥尼尔。奥尼尔与大海的亲缘关系,真正值得关注的,是大海在剧中复杂多变的象征意蕴。在早期的航海剧中,大海是一个永恒开放的象征体系,在不同剧作甚至同一作品中都有不同的意象。

2006年对奥尼尔爱好者来说是可喜之年,《奥尼尔文集》(郭继德编)和《奥尼尔研究》(汪义群著)的出版,必将推动国内奥尼尔研究的进一步深入。

基金项目:长江师范学院校级科研课题(07JKg01

一、大海的“上帝”意象

1925年致A·H·奎恩的信中,奥尼尔坦言自己“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神秘论者”,“总是尖锐地感到那个隐藏在一切事物背后的力量”。[2]P.22.)这个神秘力量在早期的一些航海短剧中被赋予上帝般的冷酷,大海的神秘诡谲和变化多端恰是它的象征意象,波涛汹涌的海浪和深不可测的海底就是冥冥之中上帝意志的体现,写出这一“神秘力量”成了奥尼尔的最大追求。在这些短剧中,主人公大都是一些自私自利者、物质主义者和拜金主义者,他们在大海上或追名逐利、尔虞我诈,或自高自大,企图剥夺和控制大海,最终都无一例外的受到大海上帝的严厉惩罚:要么葬身海底,成为鲨鱼猎物;要么精神失常,成为大海上帝的活祭品,大海作为神秘而非道德的存在,从而展现了奥尼尔所理解的罪与罚的主题。

1916年,奥尼尔出版航海系列剧《〈渴〉与其它独幕剧》,第一次表明把大海视为“神秘大写”和上帝替身的艺术构思。《渴》以1912年“泰坦尼克号”沉没为背景。海难后,黑人水手﹑中年绅士和金发舞蹈演员在救生艇中等待救援。尽管三人同为患难者,但社会心理障碍的差异却把水手和后两者划分为对立等级。绅士和舞蹈演员几乎被大海的寂静逼疯,却丝毫不掩饰赤裸裸的对荣誉和金钱的贪欲。幻觉中,舞蹈演员看见大海上有巨大的血滴在跳舞。神志不清的绅士祈求大海的饶恕,但残酷无情的大海根本不会对任何祈求发慈悲。两人执意认为水手藏有淡水,三人发生冲突,最终都葬身大海。在创作《渴》时,奥尼尔曾在剧本第一页顶端写有剧名“《饥》或《渴》”,暗示了他考虑把贪婪作为促使剧中人物毁灭的因素。当作为愤怒的上帝的大海执行了对剧中人的审判后,这场浩劫中唯一的遗物是舞蹈演员那象征贪心和叛卖天性的项链,这一物质主义的象征物躺在竹筏上,在炙热的阳光中恶毒地闪闪发光。批评家约翰·H·拉雷指出,此剧使人联想起灼热烤人的地狱。人的私欲不能摆脱大海的审判,欲望的恶性膨胀必将付出沉重代价。

1919年,奥尼尔又出版了《七部关于海的剧作》,收录其中的《鲸油》再一次直白地展现了大海上帝的严酷一面和罪与罚主题。“大西洋皇后号”捕鲸船在一片结冰水域困顿近一年,食品和淡水即将耗尽;水手合同到期,准备哗变;船长基尼的妻子安娜因不堪忍受大海的折磨,几近疯癫。基尼被塑造为“像大海一样硬的男人”,他自诩为大海的主宰和船上的法律。众人强烈要求他返航,但清教徒般冷酷的基尼不为所动,造成基尼如此固执并非经济原因,而是担心空船返航遭受耻辱。基尼对大海原则的背叛在于,他不惜用妻子和船员的生命同毫不留情的大海对抗,试图驾御大海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注定了他不可避免的失败命运。剧终,基尼杀死请愿的水手代表,在安娜的感情压力下,暂时答应返航。但瞬息万变的大海突然解冻,前方出现鲸群。基尼下令立即全速前进捕鲸,虚伪心驱使他再次冒险向大海索取维护个人虚荣的鲸油。在大海和机器的轰鸣声中,安娜精神崩溃,对于仇杀水手的基尼,复仇的大海绝不罢休。

除以上两部短剧外,大海的上帝意象还体现在其它剧作中。《回归海区的平静》表现了水手的征服欲同大海上帝的较量。当“西方之梦号”船长和大副相继死于非命后,二副伊森占有快船,籍以实现征服大海的理想。正当水手们为即将创下的新纪录欢欣鼓舞时,大海却陷入可怕的无风状态。《划十字的地方》中,船长巴特利的“玛丽·爱伦”号捕鲸船遭遇海难后,他蛰居陆地,却念念不忘藏在马来荒岛上的子虚乌有的黄金,结果终身为大海所困,抑郁而死,藏宝图上的“十字”成为全剧的绝妙讽刺。《警报》中,无线电发报员纳普双耳濒临失聪,迫于生计和妻子怨言,他抱着侥幸心理“欺骗大海”,继续为“女皇”号工作。客轮遭遇海难,纳普失去听力,无法接收信号,酿成悲剧。纳普自认有罪于大海上帝,自杀身亡。即使是在背景为陆地的《绞索》中,大海上帝仍显示出巨大的惩罚力量,将亚伯拉罕一家你争我夺的一袋金币吞噬。

奥尼尔曾说:“大多数现代戏剧都是谈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可我对此毫无兴趣,我只对人与上帝的关心感兴趣。”[3]P.115)的确如此,出身于天主教家庭的奥尼尔一生与宗教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童年时期来自家庭和教会的宗教熏陶使得皈依上帝的虔诚一直是他思想中的主导因素。然而,不久后奥尼尔把母亲吸食吗啡上瘾后的身心巨痛视为上帝拯救无能的结果,随之的背弃使他一生付出了极大代价。放弃宗教信仰后的奥尼尔履行了最为艰难痛苦的自罚,陷入了精神漂泊的苦海。在向世界各种宗教哲学寻求归属无果后,奥尼尔投入了大海怀抱,大海也就成了他心中的上帝。当然,这里的“上帝”已不是基督教本真意义上的耶和华,而是他终生都感受到的生命背后的“神秘大写”。早期剧作中,大海成为他心目中不可揣测的这一神秘力量的象征。奥尼尔坚信,凡是犯罪的都将受到惩罚,必须赎罪。因此,批评家罗伯特F·惠特曼认为,大海上发生的罪恶对于奥尼尔来说,仅仅是这个“罪恶的今日”的表象而已,而这些罪恶是逃脱不了大海上帝的严厉惩罚的。任何试图征服和奴驭大海,必将遭到失败和惩罚。

二、大海的命运意象

在另外一些短剧中,大海对于那些常年在海上漂泊、渴望回到陆地和田庄的水手来说,“神秘大写”的大海不是惩罚罪恶的上帝,而是不可知的命运力量。正如康拉德说:“对于一个水手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神秘的,除非是大海本身。大海是支配他存在的霸主,像命运之神一般不可思议。”[4]P.486)在这些剧作中,主人公大都是一些穷苦水手,他们在条件艰苦的海船上受到清教徒式的船长的压制。他们渴望结束航程,回到久违的农场,闻到土地的气息。为此,他们不断努力以克服作为水手的缺点,极力想挣脱大海的束缚去适应陆地生活。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始终都无法摆脱冥冥中大海命运的安排。他们要么带着遗憾死在海上,要么归途迢迢,望洋兴叹。在大海神秘力量的左右下,水手们延续着奥德修斯式的孤独意识和艰难的归家之旅。

1914年,奥尼尔开始创作系列剧《大海母亲的儿子》,《东航卡迪夫》属于第二个剧作。在一个浓雾笼罩海面的深夜,“格伦卡尼号”甲板上躺着奄奄一息的水手扬克,他是在摇摇欲坠的桅杆上高空作业时不慎摔伤的。扬克周围,水手们或坐或卧,抽烟闲聊,冷漠地注视着在濒临死亡的同伴。只有扬克的老朋友德里斯科尔守在身边。剧本着重描写了扬克临死前的心理活动和对航海生涯的悔恨:

“水手对离别并无多少伤感:从一只船到另一只船,笨重的劳役,可怜的收入,无价值的苦力。每当靠岸,总是一醉方休,打得头破血流,身上积蓄一干二净,然后登船出发。在所有码头,从未遇到过有教养的人,也从未走出过水手村。周游世界却一无所知。没有人关心你的死活。”[5]P.195

因此,扬克的最大愿望是积攒一笔钱,到陆地的中心地带去,去阿根廷或加拿大买一家农庄,再也不要闻到海腥和看到海船。这是水手在大海不可知的命运掌控下对陆地的归依情结。然而,即使是这样渺小可怜的愿望也注定无法实现。剧终,扬克在一个黑衣女郎向他走来的幻觉中结束了悲惨一生。扬克并不惧怕死亡,葬身大海也许是逃离大海的唯一方式。他死后尸体被水手抛入大海,正像扬克自嘲的那样,大海榨干了他的血汗,最终还索取了他的性命。剧本结束前,一个水手高呼:“雾散了。”全船忙乱起来——“东航卡迪夫”。“卡迪夫”对于常年在大海上漂泊的水手来说,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抵达的港口,土地和农场只是精神上的安慰而已。

《归途迢迢》延续了《东航卡迪夫》的主题:大海命运的神秘莫测,水手对航海生活的厌倦和对陆地生活的向往。奥尔森是“格伦卡尼号”的水手,刚刚回航上岸。同其他水手一样,奥尔森在海上呆了大半辈子,却没有回过一次家。他诅咒大海给他带来的不幸:

“我不会再航海了。在海上我得到了一生想要的东西——艰苦的劳作,可怜的工资。在船上不停工作,工作,工作。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5]P.517

他热切地渴望回到农场。他向女招待炫耀苦苦积攒的两年工钱,却拒绝喝酒,宣称要回家看望衰老的母亲,购买更多的土地以帮助哥哥经营农场:

“我哥哥想要我帮他经营农场,我每次写信总说很快就动身——结束这次航程就回家。但我上了岸,忍不住喝上一杯,于是第二杯,第三杯,直到喝醉为此。花光了钱,只好回船开始另一轮航行。”[5]P.517

不幸的是,奥尔森经不住诱惑,再一次被混有麻药的啤酒灌醉,不仅身上血汗钱被抢劫一空,还被绑架到一条即将开往好望角的破船上。剧中,大海的命运力量渗透到陆地上,酒吧侍从和混血女郎成了大海的帮凶,奥尔森的农夫生活理想注定无法实现。

此外,奥尼尔在《加勒比斯之月》中也渲染了大海的神秘力量。“格伦卡尼号”货轮上的水手在港口酗酒作乐,宣泄欲望,当喧哗骚动的夜生活结束后,忧伤的黑人灵歌在大海上升腾,大海见证了他们枯燥无味的航海生活,冷冽的月光和无言的海水象征着压迫水手的神秘力量,以致史密蒂悲叹水手不过是一群在大海命运的神坛前献祭的羔羊。奥尼尔认为此剧是他的得意之作,宣称“大海的精神——一个庞然大物——在这部戏中当了主人公。”[6]P.119)并表示他的宏愿就是要在剧本中表现“大海的精神”这一生命背后那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推动力量。

中国学者张嘉铸曾说:“奥尼尔的性格好像英国的辛额,‘喜欢有轮角的东西﹑口觉咸苦的东西﹑手觉得粗糙的东西。’”[7]P.105)这一论述是准确的。奥尼尔不仅喜欢海上生活,而且和水手有着深厚的感情,例如他在多次场合谈到把“拉辛号”上的水手伙伴当作亲兄弟。奥尼尔在早期航海短剧中不仅刻画了水手们深受恶劣生活环境摆布﹑身不由己的窘境,更是在这些水手的遭遇中寄予了对人世无常、身不由己的哲理思考:既向往陆地的生活,又割舍不掉痼疾般的流浪习惯,回家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纵然这一思考带有悲观主义色彩,却不失为体现了他对生活理解的深刻。正是通过对剧中奥尔森式的归家之旅的展望和破灭,奥尼尔很好地表达了他对大海作为命运意象的独特思考。大海是人生旅途中的荒原,人生像是在一条船上航行,只能在大海上盲目地追求,无望地期待和徒劳地抗争,永远也到不了港口。水手艰辛的航海生活象征苦涩的人生,展示出对人生命运的思索和人性深度的挖掘,表达了生命的厚重和存在的孤独以及疏离与责难的生存状态和道德旨归。为此,奥尼尔承认,在《大海母亲的儿子》中,“命运的表现形式,大海,对人物发挥了比他们自身的内在天性更强大的决定性影响。”[6]P.51

三、大海的家园意象

正如前面所说,大海在奥尼尔笔下是一个永恒开放的象征体系,在不同的剧中有不同的内涵。大海在一些剧中总是神秘冷酷的上帝或命运意象出现,其实这和奥尼尔理想中的大海形象是悖逆的。在奥尼尔看来,大海深处隐藏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动力,人可以在“天边外”的大海中找到人生的真谛。与前面两种大海意象相对,,大海在《天边外》和《安娜·克里斯蒂》等剧中成为人物梦寐以求的理想之地,大海的广阔纯净反忖着陆地的狭小肮脏;大海代表自由﹑浪漫和诗情,它同陆地的阴郁﹑丑陋和苦难形成鲜明对比;大海也充满灵性,它冲洗了生活的忧郁和苦闷,更能抵挡灵魂的污浊。大海造就的水手们爱冒险﹑爱自由和无所顾及的性格又与陆地所代表的压抑﹑束缚和沉闷性格不合。大海的召唤﹑灵魂的悸动、空虚和压抑的生活使奥尼尔的人物自然向心目中纯净的大海靠近。陆地与大海的双重意象交替出现,成为贯穿奥尼尔戏剧的一个永恒对立主题。

《天边外》是奥尼尔第一部获得普利策奖的剧作,这无疑是对剧作家航海剧创作的一个肯定。剧中,大海不再是人物诅咒和逃遁的人间地狱,而是充满诗情画意的理想世界。充满诗人浪漫幻想气质的罗伯特从小生长在农庄,患有肺病,生性敏感,喜爱大海。还在幼年时,他就在头脑里勾勒大海的样子:“我知道那些小山后面是大海,——许多人告诉过我——我就常常奇怪,大海是个什么样儿,并且想在头脑里形成一副大海的图画。(微微一笑)那时,在我看来,那个遥远的大海,无奇不有,现在也还是那样!”[5]P.580

正是那个遥远的﹑无奇不有的大海一直萦绕在罗伯特心中,为此他一辈子都感到有一种声音在召唤他。他一心渴望迈出闭塞的陆地,并且许下心愿,要沿着通向山外的山路到“天边外”去感受大海神秘和海上的奇异生活,去追求在书本里读到引人入胜的东方神秘。就在罗伯特即将随当船长的舅舅出海前,他一时冲动,向哥哥安朱的心上人露斯倾诉了爱慕之情。不爱大海爱农庄的安朱被迫出海,一生视大海为精神家园的罗伯特却留在陆地。选择的错位给罗伯特带来致命打击,他不仅遭遇了家庭和农庄的失败,而且心爱的女儿也不幸夭折。但作为一个富有诗意的理想主义者,罗伯特必然是一个神秘主义者,虽然他未实现梦想,但精神在大海的感召下得到升华,漂泊的心灵也在大海怀抱中找到归属。因此,他坦然地面对死亡,临死时他用回响着希望的调子对安朱说:

“你没有看见,我最后得到幸福了——自由了——自由了!——从农庄里解放出来——自由地去漫游——永远漫游下去!……我能听见从前的声音呼唤我去——(兴高采烈地)这一次我要走了。那不是终点,而是自由的开始——我的航行的起点!我得到了旅行的权利——解放的权利——到天边外去!” [5]P.652)奥尼尔认为,《天边外》的寓意在于,凡是人都必须去探求人生的终极意义,去寻求“天边外”神秘的大海家园。

创作于1920年的《安娜·克里斯蒂》为奥尼尔赢得第二次普利策奖。老水手克利斯出身瑞士一个世代以航海为业的水手之家,他的父亲、两个哥哥和儿子都丧身大海,他把所有罪恶都归于大海的诡计。他把唯一的女儿安娜寄养在“安全的内陆”——舅舅的农庄,好让她不知道“有海这个老魔鬼”,父女两人15年未见过面。岂料在这期间,安娜遭到表哥强暴,沦为妓女,为此,她痛恨农庄和农庄上的男人。她带着冷酷无情和玩世不恭来到海上后,天天随船出海,感受到了大海的博大和深沉,辽阔的天空和碧蓝的海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灵性和净化力量,使她那疲惫的身心和玷污的灵魂得到新生。她感觉仿佛是回到了久别的家,感到多多少少是干净的——就像刚刚洗过澡那样的感觉。因此,她宁愿拥有一滴海水,也不愿要世界上所有的农庄。大海不仅给了安娜重生,而且还给她带来了伯克的爱情——一个健壮和纯朴的爱尔兰水手。剧终,大海鬼使神差地安排伯克和克里斯蒂同船出海,安娜留在陆地,但这毕竟是个良好结尾,因为“画面中排除了悲观主义,剧本有所谓的快乐结局。”[8]P.574

大海的家园意象和归依情结在中后期剧作中更有大量的潜在的表现,如《毛猿》中老水手派迪对帆船时代人海合一生活的怀念;《上帝的儿女都有翅膀》中不堪种族歧视的杰姆和埃拉想要逃到“大海那一边”——真正有家的地方;《奇异的插曲》中,大海和海潮是尼娜精神寄托的寓所;《发电机》中,鲁本崇拜大海,认为生命来自大海;《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中,埃德蒙毕生对大海家园充满眷念和向往;乃至《送冰的人来了》,霍普酒店的房客们都希望能沉到大海深处去寻求精神安宁。

奥尼尔出生在演员家庭,从小随父母辗转港口码头等演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没有“家”的概念,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关爱,只有在大海上他才有归属感。他说:“我从来没有家,从来没有机会扎根。但奇怪的是,每当我在大海上航行时,那是我唯一找到归属的时候。”[9]P.219)奥尼尔在大海上长达十七个月的水手经历,以及后来长时间在海边和海岛的生活都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也都反映在他的剧作中。弗莱说,人能过两重生活,一种是现实生活,一种是想象生活。两种生活具有两种情感,生活情感和审美情感。奥尼尔的人物大都偏于后者,他们只有在海上才能得到主体自我确认的神秘体验。马斯洛曾用“神秘体验”和“海洋感情”来称谓这样的人生体验。他说:“在这些神秘的体验中都有视野无限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更加有力。但同时又更孤立无助的感觉,巨大的狂喜﹑惊奇﹑敬畏以及失去时空感的感觉,最终使人确信某种极为重要的极有价值的事情发生,在某种程度上,感受主体结果被改变了,增强了。”[10]P.19)对于体内流淌着海水的奥尼尔来说,这样的描述恰如其分。

 

奥尼尔有一句口头禅,“生活是一出悲剧”。当作为水手的扬克和奥尔森尝尽了大海的苦头,极力想逃避大海的时候,远在陆地的罗伯特和安娜·克里斯蒂却梦寐以求地渴望投入大海怀抱。大海或成为他们的一个梦魇,或成为美好的理想。这些大海的儿女似乎永远处于两难的境地,处在大海和陆地的两极,永远也不能交汇。“大海和陆地之间总是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对立,它们透露了幻想和现实之间冲突的永恒性。”[11]P.91)奥尼尔早期剧作中对大海的迷恋和诅咒,剧中人对大海的逃遁和追寻,使大海蕴涵了丰富的意象。奥尼尔对大海细致入微而又饱含深情的描绘也使人感到美不胜收,情韵相宜,为剧作设定了一个生动广阔的情景,取得了很好的审美效果,从而在思想和主题方面为中后期剧作(如《悲悼》、《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中大海主题或大海意象的展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参考文献:

[1]Berlin, Normand. O’Neill’s Shakespeare[M].Ann Arbo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93.

[2]Carpenter, Frederic: Eugene O’Neill[M]. New York: Ywayne Publisher. 1964P76. 转引自[]奥尼尔:《奥尼尔剧作选》[M],荒芜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

[3]Eugene O’Neill: On Man and God. O’Neill and His Plays[M].New York: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1970.

[4][]约瑟夫·康拉德:《康拉德小说选》[M],袁家骅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

[5]Eugene O’Neill: Complete Plays(1913-1920).Ed.Travis Bogard. New York: Liberary of America, 1988.

[6][]弗吉尼亚•弗洛伊德:《尤金•奥尼尔的剧本--一种新的评价》[M],陈良廷,鹿金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

[7]张嘉铸:《沃尼尔》,《新月》第1卷第11号(19291月),转引自刘海平,朱栋霖:《中美文化在戏剧中交流——奥尼尔与中国》[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88.

[8][]奥尼尔:《天边外》[M],荒芜,汪义群等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84.

[9]Halfman, Ulrich: Eugene O’Neill: Comments on the Drama and the Theatre[M]. Bonn: Gunter Narr Verlag, 1987.

[10][]马斯洛:《动机与人格》[M],许金声,程朝翔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27.转引自中央戏剧学院:《戏剧》[J],第4期,北京:中央戏剧出版社,1999.

[11]廖可兑:《尤金•奥尼尔戏剧研究论文集》[C],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Sea’s image of O’Neill’s early plays

(Chinese Department, Yangtze Normal School, Fuling, Chongqing, 408100)

Abstract: The sea is an important image that through O’Neill’s early plays. As a eternal and open-end symbol system, the sea has a complex connotation, it has different meanings in different play, even the same it. As a metaphor of God’s image, sea displaying the theme of crime and punishment; as a avatar of mysterious  destiny, sea displaying human’s Odysseus’ lonely consciousness and hard journey of go home.; As a hidden homestead image, sea became the vagrant’s spirit place during the conflict between land and sea. Interpreting sea’s rich image from many angles is an important factor to analysis O’Neill’s early plays’s idea and theme completely.

Key words: O’Neill; early plays; sea; im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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