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理论在《作为表象和意志的世界》这本书中占有相当的分量。叔本华认为,理念所设想的不是抽象的,而是透过唯一的直觉,天才的本质必须由直觉知识的活力与完美来组成。我们只能说他的天才必然是由直觉而来,而且是透过想象作媒介以直觉来传达。这种直觉最多只是天才的方法,而不是特殊性。天才就是对自我意志抛弃的活动,天才是由外而来的,由一种认知能力发展而成,这种发展远远超过意志服务的需要,而认知能力本来就是为意志服务的。[3]叔本华认为,我们所说的天才,是由摆脱理性原则的才能所组成,进行特殊事物的抽象化,所以不认识只存在于关系中的事物,而是认识这些事物中的理念,最终能在这些理念的对面成为其在主体方面的对应物,不再是个体,而是作为认知主体。这其中,才能几乎每个人都具备,只是程度的差别而已。[4]
天才如同沉思一般,由超越理性原则的才能,亦可说是对意志消退及个人自己普遍方法的消退。因而,天才是一种完全不顾自己利益、意志和目的的才能,也就是暂时抛弃自己人格以便成为纯粹认知主体的才能,清楚观察世界的才能。唯有如此,画家才能把掌握了的东西通过深思熟虑的艺术来复制,以便把惝恍不定的东西牢牢拴在永恒的思想中,这是一个以“无”追“有”的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5]这样一来,凡·高的疯狂,高更的出走便不难理解了。他们都是上帝的宠儿,运用天赐的才能,用画笔来向我们传达神的旨意。从其个人角度来看,他们过着并不算喜剧的人生。但从整个绘画史角度来看,他们却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叔本华又说,我们可以看到天才和才能的不同,才能由一种最灵活及最大洞察力的推论知识而非由直觉知识所组成,而天才正好相反,他沉思其他人看不到的另外一个世界。[6]
对于绘画艺术来说,寥寥几笔线描,再加上少许稀薄的色彩,看上去不仅覆盖不了表面,而且只是作为一幅更为完整的画面所作的初步习作,却能拥有一种内在的充满性,这是被统称为绘画的艺术所带来的魅力和神秘之一。作为后期印象派的主将保罗·塞尚,便是天才的一个代表。我们不需要弄懂塞尚的工作程序,才能欣赏其工作过程的这些作品。我们对塞尚水彩画的艳羡之情,与对他的手法或技艺的好奇心无关。他在作画过程中偶然发生的这些阶段的全部和谐,是如此令人心悦诚服,以至于根本不可能与一幅尚未完成之作的价值相混淆。这些谦卑异常的记号,达到了作品的整体性,这是通过与决定最为复杂的构图秩序相同的选择行为和完美的习惯来实现的。与未完成的作品不同,这些作品能完整地表达他们所想要表达的东西,在我们眼里,他们已臻于完美。
叔本华坚信,唯有从天才的视角出发,我们才能够看出世俗生存永远不可能看到的东西,也正是在天才之眼的关照之下,生存才能或获得它的真实本意。审美活动并不是浪漫主义者所说的抒发感情,而是一种独特的认识活动,它本质上是区别于理性认识之外的感性直观认识活动。也就是说,审美活动不是由意志欲望所支配的认识活动,而是对作为意志完满客体化的理念的静观。对于天才的画家来说,作为客体的物不再是单纯的客观对象,而是经过画家意志客体化的加工,变为可作为审美对象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