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少纳言在《枕草子》一书中有大量的中国典故和诗句的运用,她并不是刻板的使用,也不是卖弄自己的汉学教养,而是根据行文、描写、表达情感的需要,灵活运用,使这些中国文化元素成为她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有些是直接引用,有些是稍有改动的用,有些是“隐用”,只用了其中表达的意思或者思想情感,看不到原文的影子。对汉文典籍、典故的使用多种方式,可以看出清少纳言汉学功底的深厚,接下来将对主要的三种运用方式进行分析。
引用
书中对中国典籍的直接引用很多,稍有一些中国文学知识的人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来自中国典籍,这种方式使用起来比较方便、容易,直接将典籍中的典故诗文引用在适合的语境中。
在第三十二段“菩提寺”中清少纳言讲述了自己到菩提寺参加法事,因为喜好这样的清静感而不愿意回家,“真是觉得经文十分可尊,心想就是这样长留在寺里也罢。至于家里的人像等湘中老人一样,等着我不回去,觉得焦急,就完全忘记了。”[ 周作人.枕草子.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4月第一版.51]这时作者把自己比喻成湘中老人[ “湘中老人”的出处学术界尚存在争议,在周作人的注本中,认为“湘中老人”出自《列仙传》,但有学者不同意这样的观点。],表达了作者在菩提寺的流连忘返。作者没有用繁琐的语句来说明自己因喜欢这样的体验不想离去,而是通过这一典故来表达此时的感情,使文章的表达更加简洁生动。
第一百二十二段“此君”,记载了在五月份的一个晚上,清少纳言看到一支竹子从窗户外面伸进来,感叹了一句“呀,原来是此君嘛”[ 周作人.枕草子.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4月第一版.251],可是等她到院子才发现递竹子的人不见了,清少纳言碰到头弁时询问情况,才知道刚刚是中将和新中将以及六个藏人在院子里折了一支竹子打算作为诗题,来中宫职院叫女官们一起来作诗,但是在清少纳言说出竹子的别名后,大家就散去了。过了一会儿,中将和新中将以及六个藏人回来了,清少纳言问他们为何出去,他们说听到清少纳言不经意间就可以说出这样的佳句,汉籍典故中的“此君”指竹子,他们觉得没有作诗的必要了。中宫听到有人在夸自己的女官也特别开心。“此君”即王徽之的典故,这个故事是说:王徽之曾经暂时借住别人的房子,就让人种竹子,有人很疑惑,问他,只是暂时住几天,没有必要这样吧。王徽之吹了半天口哨,指着竹子说:“怎么能一天没有这位先生。”这里清少纳言在别人送来竹子时,也将竹子比喻成“此君”,可以看出作者对于这个典故是很熟悉的,可以信手拈来、脱口而出。这里作者不经意间说出一个出自汉文典籍里竹子的一个别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夸奖,也可以看出在宫中生活可以灵活自如引用汉文典籍里的典故是一个人极富智慧和才学的象征。这段的描写表现了清少纳言极高的汉学修养和文化水平,和日本贵族对汉文化的推崇。
在第四十六段“谁起的脸”中作者记述了一向不注意打扮自己,不在乎外表,觉得和大家的交谊就像“远江的河边的柳树”似的头弁,有一天却打扮好之后和一个人交谈了很久。也印证了他平时总是说的那句话“古书里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周作人.枕草子.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4月第一版.83]。其他女官也在后面悄悄议论,猜测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最早出自《战国策·赵策一》,《史记·刺客列传》中也有出现。这里作者直接引用,没有任何改变和修饰,表达了头弁平时并不在乎自己的外表,而在和这个人长谈时却格外注意自己的外表,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他们之间情谊的不一般。这里不是作者刻意引用这句古语,而是宫中的其他人口中经常说到的话,可以看出平安时代日本贵族阶级对中国文化的接受和推崇,他们对很多中国典籍是很熟悉的,在平日生活中甚至可以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