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许穆夫人是否成功归卫,在何处赋了《载驰》一诗,自汉以降,各说纷纭,观点不一。总结起来,以下三派占据主流。
《毛诗序》 “义不得归”说。这种观点认为许穆夫人碍于礼法所限,载驰载驱并未成行,诗篇中所写场景,全是基于想象。《毛诗》序云:“《载驰》,许穆夫人作也。闵卫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意即,许穆夫人虽感伤家国颠覆,但却受限于道义上的礼法,不能回去,因此做了这首诗。后世学者如郑玄、孔颖达等多遵循这种观点。《正义》曰:“许穆夫人闵念卫国之亡,伤己许国之小,而力不能救,故且欲归国而唁其兄。但在礼,诸侯父母终,唯得使大夫问于兄弟,有义不得归,是以许人尤之,故赋《载驰》之诗而见己志也。”[【唐】孔颖达,《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标点本)[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117页。]为了圆满这种说法,郑玄、孔颖达等人对《载驰》中一些语句做了比较牵强的解释:“大夫跋涉”被解释成“卫国的大夫跋涉前来报告亡国的不幸消息”,但细思之,卫国覆亡不久,幸存的到达漕邑的官员和百姓不过七百余人,《左传》中提到的有名姓的大夫仅有宁庄子、石祁子等数人,在漕邑安顿不久尚百废待兴,若来到小国告败还要派大夫这样的高官前来,颇有些不切实际;而诗中的“不能旋反”和“不能旋济”等语的解释,则都在动词后加上了“所思”之意,被解释成“然不能旋反我心中之思,使不思归也”、“不能停止我心中所思”;而“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也被解释成“不如我所思之笃厚也”,令全诗的语意十分牵强拗口,与全诗意向明显不符。《载驰》基调激昂,开篇首章即描写了驱马悠悠,驾车返卫的场景,后篇则义正辞严的反驳许国大夫阻挠其归程的行为,表达自己返卫救援家邦的决心,末句“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之句,则明确表示了自己要返回卫国的决心。若许穆夫人归卫根本未能成行,《载驰》全诗俱是想象之词,何以有“大夫跋涉,我心则忧”之句?明代朱朝瑛撰《读诗略记》中称,“既不我嘉,视尔不臧,皆觌面对质之语,岂可以子虚解也?”(《读诗略记.卷一》)。服虔注《左传》,也称:“言我遂往,无我有尤也。是夫人竟往卫也。”清王先谦在《诗三家义集疏》中对服虔的说法表示了赞同,称:“今案,驱马悠悠,我行其野,非设想之词,服说是也。如夫人未往,涉念即止,乌有举国非尤之事?”[【清】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M ],中华书局,1987年,卷三,180页。]笔者认为,毛诗序中所言“思归不得”,与全诗所写意向和情感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