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勒”之刻义,用例甚多。《礼记.月令》曰:“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工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究其情。”郑玄注:“勒,刻也。刻工姓名于其器,以察其信,知其不功致。功不当者,取材美而器不坚也。”[ 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725页。]所谓“物勒工名”,即指将匠名刻上器物,方便追究制作责任。此即前人用以释“模勒”最多之例,证“勒”可作“刻”无疑。然而如前文所说,前人在释“模勒”时,多混“镌刻”作“刻印”,是其问题所在。另外,如《史记•封禅书》:“ 二世元年,东巡碣石,并海南,历泰山,至会稽,皆礼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书旁,以章始皇之功德。”[ 汉司马迁《史记三家注》卷二十八,台北:七略出版社据清乾隆武英殿刊本景印,2003年,第十一页总页542。]则是“刻”、“勒”合用,亦指刻石。又如前蜀杜光庭《太平广记》卷七十二“道术二”许君:“因得古碑,文字刓缺,不可复识。因刬去旧文,刊勒新记。”[ 宋李昉《太平广记》五百卷第六册卷七十二,民国扫叶山房石印,1926年,第4页。]则“刊”、“勒”合用,意为雕刻碑文。诗文中以勒作刻者,亦不少见,如“指岁暮而归休,咏宏徽于刊勒”(谢灵运《山居赋》)、“当思勒彝鼎,无用想罗裙”(萧纲《陇西行》)、“燕山犹有石,须勒几人名”(庾信《出自蓟北门行》)等等,甚至白居易《紫毫笔》诗中,有“毫虽轻,功甚重,管勒工名充岁贡”句,即用“物勒工名”之事。可见,“勒”具刻义并无可议。
至于“模勒”,虽有研究者认为应解作“勾勒”、“勾摹”,然考之实亦具有模刻、镌刻、刻勒义。今见“模勒”者,多言及刻制碑帖,如唐陆广微《吴地记》曰:“龙兴寺,则天皇后置。御书额八方。开元五年,再兴此寺,刺史张廷珪模(樊本作‘摹’)勒御书于碑。”[ 唐陆广微《吴地记》,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99页。]既云碑,则似言刻勒而非言书写于碑。又如宋曹士冕《法帖谱系》《谱系杂说上》“淳化法帖”:“熙陵……乃出御府所藏历代真迹,命侍书王着模刻禁中,厘为十卷。各于卷尾篆书题云:‘淳化三年壬辰岁十一月六日奉圣旨模勒上石’。”[ 宋曹士冕《法帖谱系》,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页。]所言上石,亦可作刻。
又宋程具《麟台故事》记:
淳化三年十月,遣中使李怀节以御草书《千字文》一卷付秘阁。李至请于御制《秘阁赞》碑阴模勒上石,帝曰:“《千字文》偶然闲冩,因令勒石,李至更欲镌勒,且非垂示立教之文。《孝经》一书乃百行之本,朕当亲为书冩,勒在碑隂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