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认为《系年》作者立场为楚国
具有代表性的是陈伟先生和尤锐先生的讨论:
陈伟先生主张《系年》作者为楚人的理由有三点:其一、在楚国,不仅国君以谥称,而且封君也有谥称。其二、楚王去世称“即世”,而对晋国国君多称“卒”,应是作者楚人立场自觉或不自觉的表露。其三、第二十二章用楚国纪年标记他国之事,体现出作者以楚国为本位的叙事角度。[1]
尤锐先生从五个方面来论证《系年》作者的立场为楚国的观点:第一,《系年》除了第一篇专门叙述西周事务以外,其他每部分都是直接论述楚国,或讨论其主要竞争对手或同盟国晋国。第二,《系年》的地理观明显偏向于周世界的西部。比如秦是楚的重要盟友,而东部的国家齐、鲁只是楚史上的一个小角色,地位不突出;齐桓公在《左传》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但是《系年》对于齐国只有边缘性的关注。第三,楚在《系年》文本的最后一部分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即使叙及晋国亦采用楚纪年。第四,文本承认楚国军事失败,但是不直接引用国内动乱,如楚灵王政变导致的楚国衰落并没有记。从不隐藏国内动荡这一点来看,楚同其他国家是有区别的。第五、文本对于楚王表现出尊重。如君主的死亡的记录总是为庄严的“即世”,这种礼貌性的称法不在其他诸侯国的国君上表现。所有这一切都表明,文字产生于楚。[2]
对于陈伟先生和尤锐先生所持《系年》记楚王去世时用表示敬重的“即世”,而对晋国国君去世称“卒”,是作者立场为楚的不自觉的显露的观点,笔者有不同见解。《系年》中“即世”一词也用来表述除楚国君主以外其他国君的去世,如《系年》第二章“三年,乃东徙,止于成周,晋人焉始启于京师,郑武公亦正东方之诸侯。武公即世①,庄公即位;庄公即世,昭公即位”。第四章“(卫)文公即世,成公即位”。第十八章“晋庄平公即世”。第二十章“阖卢即世,夫差王即位”。在传世文献中,称君主的去世用“即世”则是一种普遍的说法,如《左传·成公十三年》:“献公即世,……则是我有大造于西也。无禄,文公即世,……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穆、襄即世,康、灵即位,……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会……”②《左传·昭公十九年》:“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晋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左传·昭公二十六年》:“穆后及大子寿早夭即世,单刘赞私立少,以间先王。”《国语·楚语下》:“阖庐能败吾师。阖庐即世,吾闻其嗣又甚焉,吾是以叹。”③由以上论证可得出,“即世”一词并不是仅对于楚国君主去世的一种尊称,而是对于君主或诸侯去世的一种普遍性描述。因此,陈伟先生和尤锐先生以对君主去世的称谓来判断作者的立场问题,这个理由不具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