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在汉传佛教史上所具有的重要地位是毋容置疑的。尤其在涅槃佛性思被定调为汉传佛教思想之主旋律的历史演变中,他不斥为奏出了推波助澜之强音。而“被摈”事件则为其颖悟聪哲、慧解为本、孤明先发等为特征的学思之旅画上了浓墨重彩且又意味深长的一笔。关于“道生被摈”的讨论,学界主要依托的文本是《出三藏记集》和《高僧传》。而关于该事件的记载,大体而言,两者鲜有差别。在此以《高僧传》为主要文本,对“道生被摈”的来龙去脉做一简单阐述。
道生“常以入道之要,慧解为本”,而“自经典东流,译人重阻,多守滞文,鲜见圆义,若忘筌取鱼,始可与言道矣”,故在此基础之上,道生“校阅真俗,研思因果,乃言善不受报义,顿悟成佛说。又著二谛论、佛性当有论、法身无色论、佛无净土论、应有缘论等。笼罩就说,妙有渊旨,守文之徒,多生嫌嫉,与夺之声,纷然而起。”“又,六卷泥洹先至京都,生剖析经理,洞入幽微,乃说一阐提人皆可成佛。于是大本未传,孤明先发,独见忤众。于是旧学以为邪说,讥愤滋甚,遂显大众摈而遣之。”[ 石峻、楼宇烈等编著:《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一卷,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216-217页。]
从上述内容可以发现,其被摈的原因主要有两点。首先,由于其学思以“慧解为本”而追求“圆义”,故提出了诸多“笼罩旧说,妙有渊旨”之新论,从而使得“守文之徒,多生嫌嫉,与夺之声,纷然竞起”。再者,由于“孤明先发”的“阐提成佛说”触犯众怒。最终在“旧嫉”到“新怒”的质变中,道生被逐出了建邺。
以上两点也成为了学界关于“道生被摈”的普遍看法。如对道生研究极具开创性的汤用彤先生关于“道生被摈”也只是说:“其被摈之故,《祐录》《僧传》均为因立以阐提皆得成佛义。”[ 《汤用彤全集》卷一,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462页。]除此之外,汤先生便未再作任何讨论,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关于“道生被摈”的具体时间之考证上。可见,在汤用彤先生看来,《祐录》与《高僧传》关于“道生被摈”的原因,交代的已经很清楚了,故无再做讨论的必要。而与汤用彤先生同等重要,但思想却多有相左的吕澂先生关于“道生被摈”则说道:“对于道生的一些议论,一般人原来已有异议,当他提出‘一阐提’也可成佛的看法后,就更加激起人们的不满,群加抨击,以至于采取了戒律上的处分,将他逐出建业。”[ 吕澂先生所著《中国佛学源流略讲》,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重印版,第115页。]可见,吕澂先生也是完全本着《祐录》与《高僧传》而立说的。
如果立足于《祐录》与《高僧传》的表述而言,汤、吕两位先生的论述是有其合理性的。但是,就“被摈”这一历史事件而言,它是由“摈者”与“被摈者”共同发起的社会性事件。故这种解读更多只是站在了“被摈者”的视角之上,而对于由“被摈者”与“摈者”所共同支撑起的思想、社会背景则表现出了一种明显的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