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随着明、清王朝国家的相继灭亡,逐渐开始衰败,至民国又惨遭兵祸,胜景尽失,废颓至极。范长江亲临其地,“嘉峪关有小城一座,历年兵祸,城内已全废颓……‘关口’在城西,关上有高楼一座,现楼盖已被大风吹去,仅剩支柱几根,还在为古迹做勉强撑持。”[ 范长江《中国的西北角》,北京新华出版社,1980年,第142页。]以至于易君左登嘉峪关放歌:“纵横驰骋夸壮举,不知塞上有愁苦;愁容妩媚竟如春,斯世苍凉惶吊古。从来诗人悲风沙,遂使征夫永忆家,汉唐胜迹何处寻……天下雄关空废垒”[ 易君左《嘉峪关放歌》,《嘉峪关诗选》,甘肃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55页。]。由此引发水梓的感慨:“嘉峪关西接大荒,万山形势锁高岗。雄才大略今何在?凭吊秦皇与汉皇”。[ 水梓《登嘉峪关》,《嘉峪关诗选》,甘肃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53页。]昔日雄关徒留废垒,这种意象的形成,表面上是关城逐渐破败所致,其实是关城战略功能丧失的必然结果。[ 僧海霞《从“关限”至“废垒”:明至民国嘉峪关的意象变迁》,《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4年第1期,第106-115+181页。]
嘉峪关颓废之势,一直蔓延至建国初期,与关城形影相吊的戈壁荒滩,“大漠孤烟”散尽,一片沉寂。“关下有居民60多户,约500余人”,这一区域时设嘉峪关乡,隶属酒泉县。段六奎在《重返酒钢有感》中回忆,“昔大地沉睡,人迹稀少;闻见驼群,黄羊奔跑。水贵如油,满目凄凉,役守边关苦难熬。”[ 段六奎《重返酒钢有感》,《嘉峪关诗选》,甘肃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04页。]这是嘉峪关区域的真实写照,其中的“凄凉”感受,是诗人“悲风沙”情感的延续,固然来自关城战略功能的丧失,但是也深受戈壁荒滩“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 李洪亮《参加酒钢建设回忆片段》,《嘉峪关文史资料(第一辑)》,甘肃省嘉峪关市委员会编委,1990年,第114页。]这样的环境影响。为了改善这样的区域环境,促进区域经济发展,酒泉县对嘉峪关区域的行政区划进行了多次调整。“1951年改嘉峪关乡为嘉峪关区,区下为乡,乡下为村。1954年改嘉峪关区为二区。1955年撤区并乡,设为嘉峪乡、新城乡,仍属酒泉县管辖。1956年,河西三地区合并,称张掖地区。设张掖专署,酒泉县隶属其下。”[ 陈国祥《嘉峪关市历史沿革》,《嘉峪关文史资料(第一辑)》,甘肃省嘉峪关市委员会编委,1990年,第35页。]尽管如此,但此时经行嘉峪关,如黄新农在《第一批去酒泉考察纪实》中所言:“古书上描绘的荒凉情景逐一展现”[ 李洪亮《参加酒钢建设回忆片段》,《嘉峪关文史资料(第一辑)》,甘肃省嘉峪关市委员会编委,1990年,第112页。]。也就是说,此时登临嘉峪关,即置身于“斯世苍凉惶吊古。从来诗人悲风沙”营造的氛围中,纵然不再象“昔日出塞”那样“惶”“悲”而“泪不止” [ 李淮《登嘉峪关》,《嘉峪关诗选》,甘肃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64页。],也难免“愁容妩媚”。这都表明了,建国初嘉峪关及其区域还是一个令人相对疏离的地方,其空间依然“荒滩废垒”如故,“满目凄凉”的空间价值感受也没有立刻得到改善;这里的“愁苦”甚或“惶”“悲”感受,让人顿生失望和忧虑,这原本来自地理环境和经济状况的影响,但也反映着人们对这一区域空间传统的认知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