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时期,江南平原地区围湖造田现象严重,水旱灾害频发。为了趋利避害,江南地区的塘堤圩岸及房前屋后植桑比较普遍,蚕桑生产趋于兴盛。明清时期,江南地区的水土环境再次发生较大变化,蚕桑生产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依然是以圩田、荡地以及旱地的开发利用为基础。[周晴:《明清时期嘉湖平原的植桑生态》,复旦大学硕士论文,2008年。]江南地区的田地类型一般分为田、地、山、荡四种。[ (明)成化《湖州府志》卷八。]田是水田,一般种水稻,地即旱地,一般种桑,山指丘陵山地,荡即水域。另据同治《湖州府志》记载,在湖州等地,这几类基本田地又被细分为多个类型,如田又有一般田、圩田、地成田、山成田、荡田的区别。其中荡田又称圩荡田,在江南地区尤其是平原水网区,圩田、荡田的圩堤多用于植桑。其中圩荡田的开发始于唐,盛于宋,明清继续推进。在太湖平原的低洼地区,“皆筑堤于水中”,形成田中有水,水中有田的岛状圩田,此即圩荡田的典型景象。由于挖掘河泥,垫高田面,沿河港筑起较高的圩埂,形成一个个四周环河的“圩头” [ 浙江省土壤普查土地规划工作委员会编:《浙江土壤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63年,第170页。]形成的岛状陆地,圩头大的数百亩,小的只数亩或数分。
圩荡田的开发重点在于圩岸,而圩岸正是栽桑之处。明代朱国祯曾说,湖州地区的圩荡田开发首在堤利:“堤之功莫利于下乡之田。”[(明)朱国祯:《涌幢小品》卷之六“隄利”]据《南浔镇志》记载,在低洼积水区修筑能够栽种桑树的宽广堤岸,需要把栽种芦苇、杨树和培土结合起来,花费数年功夫,不断地筑实修补。堤成植桑之后还要注意随时加以增筑和维护。因平原低洼地区经常遭受雨涝灾害,荡埂、圩埂上的桑地水土流失严重,导致桑根外露。如果不积极挽救,就会影响桑树的生长发育。所以如何管理水涝后的桑园,是低洼荡田地区桑树种植的关键,民间采取的主要措施是抓住时机,用秋冬季的河泥或人粪尿,羊肥壅培桑地,并为桑根培土,从而保障了桑树的正常生长。在嘉湖平原上,圩荡田以湖州所占较多,而湖州的圩荡田又多半集中于中部偏南的菱湖、双林、南浔一带。在圩荡田地区,清代到处都是“漾脚藕花三四里,堤根桑树万千株”[ (清)姚彦渠:《菱湖志》卷二。]的景观。这种桑林景观的形成,正是与当地水土环境以及精细的田地利用措施分不开的。不过,由于地势低洼、水宽地狭,蚕业繁荣时,湖州许多地方,虽然遍野栽桑,但桑叶供应仍然不足,这就造成了江南平原地区蚕桑业发展的区域差异。因“桑地宜高平不宜低湿,高平处宜培土深厚。”[ (清)孙志熊撰:《菱湖镇志》卷十二蚕桑。]但水多地少的地区,无法获得大量培土,雨涝也对桑树危害较大,如诗中所描述的那样:“家家门外桑阴绕,不患叶稀患地少。”[ (清)汪日祯纂:《南浔镇志》同治刻本,董蠡舟《稍叶》,方焘《愁霖行》。]明人朱国祯曾说:“湖之畜蚕者多自栽桑。……本地叶不足,又贩于桐乡、洞庭。”乌镇等不少市镇则因为桑叶贸易而繁荣起来[ (清)汪日祯纂:《南浔镇志》同治刻本,董蠡舟《稍叶》。]。就是说,在靠近太湖南岸的嘉湖平原北部地区,以及东苕溪以东的部分低洼地区,植桑不能满足养蚕之需,不得不求购于嘉兴的桐乡、石门。与北部低洼地区相比,桐乡、石门一带地势较高,嘉兴“土高水狭而浅,颇不利于田,因多改之为地,种桑植烟。”[ 光绪《嘉兴府志》卷末旧序引康熙县志序。]关于桐乡、石门一带植桑兴盛的原因,张履祥《补农书》以及嘉庆《嘉兴县志》均将之归咎于“风土稍殊,事力各异。”[ (清)张履祥辑补,陈恒力校注:《补农书校释》,农业出版社,1983年;嘉庆《嘉兴县志》卷十六。]虽然同处于水网平原,但桐乡、石门一带在微地形上与其北部地区有所差别,能用来种桑树的旱地更多。[ 周晴:《明清时期嘉湖平原的植桑生态》,复旦大学硕士论文,2008年,第46页。]到了清末,海盐蚕桑业兴盛之时,也须向桐乡买叶:“盐邑地狭人众,力耕不足糊口,比户养蚕为急务。……墙隙田旁悉树桑叶,千斤养蚕十斤,谓之本分蚕。蚕多叶少,为空头蚕,必买叶饲养之。轻舫飞棹四出远买,虽百里外一昼夜必达。”[(清)于尚龄等修:《嘉兴府志》卷十一,“农桑”,清道光三年刻本]因为种桑的收入大大高于稻田的收入,这使得桐乡、石门一带的农民形成了重桑轻蚕风俗。在缺叶的年份,桑叶价格上涨,桐乡农民则宁愿弃蚕卖叶,这实际上保障了北部蚕区的蚕桑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