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朝《文心雕龙》等体系化经典的相继问世,不仅标志着传统文艺美学思想史的巅峰,也是人类相应领域的经典;这如同剧烈地质运动造就高峰,该历史时期上承秦汉下启唐宋,南北两方、中土异域及民族间的诸多冲突,致下内战频发、王朝更替频繁,使偏安的繁荣短暂而民生多艰;这不仅是武力上的,还伴随着哲学宗教信仰及意识形态的交锋、儒释道玄多元化文化意识形态的摩擦与融合,而成为了历史风云多元冲突激荡的时期;也从根本上导致了民族精神在各领域的升华,玄学佛学盛況和文艺科技成就都标志着大国文明新起点、以建康为核心的南朝文化曾与罗马文化并列为同期的人类古典文明的两大中心,于是思想的灿烂也成就了为经典体系化的呈现;即经典之中显—隐二元同构哲理的奠基,是基于社会风云激荡、内外矛盾急剧、多元意识形态交锋之上的高度精神融合,是映现着天地人造化史的审美思想之升华。
显—隐二元同构属性的审美观、文艺观及方法论,必受宗教原理影响。如刘勰置身佛门其信仰也映现到了隐秀说,其《灭惑论》所谓“触感圆通……释迦拔苦,故弃俗反真,检迹异路,而玄化同归”,通过比较佛与道、论述优和劣:夫佛法练神,道教练形。形器必终,碍于一垣之里;神识无穷,再抚六合之外……(《高僧传》,卷一一)。如玄佛先驱支遁创般若学要义,所著《道行旨归》《学道戒》《即色游玄论》提出“即色本空”的思想,其咏怀诗(其一)曰:踟蹰现象物,未始见牛全。毛鳞有所贵,所贵在忘筌(《广弘明集》第三十卷上》),及“俯欣质文蔚……万殊归一途。道会贵冥想,罔象掇玄珠”……。同构属性也与当时人文风尚所含哲理相关,《世说新语》所载隐逸名士和名僧云集论玄析理的“清谈”常在名寺举行;“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江南春》)即后世仍可窥及六朝佛法兴盛的显—隐属性、隐—秀之致,此乃上述经典的义理、背景。
六朝美学经典潜含的二元同构宏伟性、必然性的成因,也不单是道家或佛教哲学的显现,难以指明其一。如“逝者如斯夫”就映现着儒家对显—隐共在的感悟。也属道玄思想的升华,如“夫玄学者,谓玄远之学。学贵玄远,则略于具体事物而究心抽象原理……论人事则轻忽有形之粗迹,而专期神理之妙用”,也合乎“夫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必生乎无形,由乎无名。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又据《弘明集》《广弘明集》所载:在当时异常激烈的佛道之争、儒佛之争及中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夷夏之争中,佛教立足的主要策略是方法论的借用,借道以释佛、借儒以释佛等。再者,和历史上本—末、有—无之辩的哲理探讨也明显相关;而不仅是某家哲学的门户之见、也不仅限于时代艺术精神的理论总结,而是六朝特定时期思想精英对于整个传统文化思想核心属性、文化逻辑以及宇间造化真谛的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