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时期政治动荡、官场混乱,一些文人士大夫因仕途不畅,便 “以耽情诗酒为高致、以书画弹琴为闲雅,以禽鱼竹石为清逸,以噱谈声伎为放达,以淡寂参究为静证”。在这种情势下,文人寄情于艺术品鉴乃至亲身投入艺术创造,也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选择。其中,竹子作为文人高洁品格的象征,历来为文人所青睐。与竹有关的竹刻艺术,也随之成为许多文人风雅生活的一部分。晚明文学家、书画家陈继儒在《太平清话》中描述道:“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侯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杖、礼佛、尝酒、晏坐、看山、临帖、刻竹、喂鹤,右皆一人独享之乐。”
到了清代,文人亲自创作竹刻作品的现象仍然普遍存在。刘岳先生统计《竹人续录》所录清代竹人中,诸生就占了22%以上。清代浙江竹人中亦多诸生,仅以嘉兴地区为例,秀水有朱熊,石门有吴宝骥、濮院有岳鸿庆,两县之海宁有陈喈、卜人镜、蒋訚、吴大雄,海盐有胡裕、陆凤墀、张开福、任寿祺……其中,朱熊与张熊、任熊时称“沪上三熊”。此外,程筠、宋峨源、吴粤生等诸生也是清代嘉兴的篆刻家,亦擅竹刻。
清代前中期文人参与竹刻的代表人物有王概、殷树柏、杨秉桂、张燕昌等。以王概为例,他是清前期画家诗人兼擅治印、刻竹,浙江嘉兴人,工山水学龚半千笔法,《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称其作品:“雄快以取势,苍健或过之,而冲和不足。人物、花卉、翎毛之类,都有味外之味。”与当时名流汤燕生、李渔、程邃、孔尚任、周亮工等都有交往。
竹人与文人相友善,为竹刻艺术注入了文化的养分。例如,潘西凤与当时名流费执玉、郑板桥等人常相交往,结伴同游。《郑板桥集》中即收有《赠潘桐冈》等诗数首,盛赞其刻竹艺术。
与此同时,文人书画家参与竹刻者众多,以刀痕再现书画笔墨成为竹刻艺术发展的一大趋势。例如,宋峨源精篆书,又擅刻竹,与殷树柏、费子苕(丹旭)、陈莲汀相友善,所刻扇骨、文房名品皆数君所书画。
到了清代乾隆帝时期,皇帝崇尚古玩,命人将宫中收藏的鼎、彝、尊等青铜器收集整理,纂修成《西清古鉴》,从此金石研究便成为时尚,文人雅士皆尚钟鼎彝器铭文,在竹制品中也有金石文的出现。因为文人书画家崇尚金石文,竹刻工艺渐趋浅刻和平刻,风格略显单一,众多竹刻家不再是文人出身,亦不能自画自刻,故催生了竹人与书画家合作的局面。比如嘉兴的胡钁[ 清晚期诗人、书画家、篆刻家,浙江石门(今桐乡崇德)人,晚年居嘉兴南门。同治八年(1869)中秀才,早年师从徐三庚,宗法汉印,治印与吴昌硕相媲美,又善刻竹木、亦擅石刻,古朴高雅。所刻扇骨技艺不下于蔡照。]曾刻扇骨多种,其中有吴伯滔所作《晚翠亭图》,旁为蒋幼节题诗,集名人诗画篆刻于一扇,堪称三绝。胡裕所刻作品皆张石匏(张开福)书;张辛从张廷济受金石之学,两人常有合作,《清仪阁缩藏古器文物》记载张辛曾为张廷济将绾结壶缩图入册。
清后期的画坛正流行海上画派,画家任熊与当时浙江多位竹人有过合作,比如蔡照所刻作品均由任渭长落墨,名重于时。袁馨也尝刻任熊作品《洛神》于臂搁,雕法细腻,惟妙惟肖,与蔡照齐名。故《广印人传》谓:“浙中以刻竹称者,惟椒孙与容庄两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