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中插播的一段真实录像来自1979年,被命名为“迪斯可销毁之夜”,这绝对是迪斯可反对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了提高比赛的上座率,在芝加哥白袜队与底特律老虎队的两场连赛中途,一个装满了迪斯可唱片的箱子在科米斯基棒球公园猛声爆炸。迪斯可的反对者们丢掷唱片,高挂“迪斯可烂透了”的标语。现场一片混乱,棒球场惨遭摧毁,防暴警察迫不得已站出来维持秩序。紧接着,是纽约郡地方检察官罗伯特·摩根索打击“白领犯罪”的新闻录影。这是八十年代初经济衰落和迪斯可文化冷潮的两个标点,斯蒂尔曼利用它们暗示奢华舞厅背后的摇摇欲坠。在这个节点出现的乔什在司法系统中工作,正处于他人生的上升阶段。几个身着反对迪斯可标语衫的摇滚乐爱好者路过,好像迪斯可的退场还没真正到来。
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迪斯可死了”是一个颇危言耸听的说法。它的音乐元素和视觉时尚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间不断被翻新、重构,在流行文化中并不鲜见。“死掉”这一字眼更多在控诉人们如何因为道德碰撞、种族异见与音乐流派争纷而针锋相对,在社会舞台上演出夸张的人类史戏剧。
已经接受迪斯可符号作为一种流行通货的当代观众也许不能很好地捕捉到迪斯可反对风波的要点。《最后的迪斯可》对此相当轻描淡写,诞生于前一年的另一部影片《不羁夜》或许要表达得更明显一些。这部1997年的电影主要讲述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夜店服务生踏入色情界后一举成名的故事。影片的主角很容易让博闻的观众联想到现实人物约翰·柯蒂斯·霍姆斯,他以身材上的得天独厚作为卖点,是七十年代最活跃的成人影片男主角。1969年到1984年间,色情表演突然变成一个时髦行业,一些观众和影业制作人把最为先锋的色情电影和艺术电影画上等号。这一激进文化在百花齐放之余也引起了剧烈的社会反弹。如因米勒诉加利福尼亚州案建立的对猥亵材料相对明晰的界定,以及延伸而来的认定淫秽材料不受宪法保护的观点。成人明星霍姆斯的丑闻不仅停留在踏入色情业这个问题上。他从事一些违法行当而被捕过,涉足皮条业和毒品,还犯下了信用卡诈骗罪。围绕着他的还有过失杀人和同性恋者的传言。霍姆斯死于艾滋病并发症,在生前一直隐瞒病情并进行拍摄,他的这一做法引起了强烈的公众愤怒。演员沃尔伯格在《不羁夜》中模仿着迪斯可白人明星屈伏塔的舞姿。这部电影把七十年代社会关心的道德沦丧问题和舞厅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导演保罗·托马斯·安德森想描绘的是一个魅力四射与污垢横流并存的七十年代。斯蒂尔曼担心前者的电影影响了人们对《最后的迪斯可》的看法,它让迪斯可的时代看起来“过于色情与极端”,好像迪斯可舞厅是不受广泛的中产阶级消费者们青睐的怪胎集中营。但《不羁夜》着力展露的迪斯可时代疯狂的一面是确实存在的。
有一些批评家们认为,七十年代末增长的恐同性恋与种族排斥情结加速了迪斯可音乐的死亡。他们的论点是,非洲裔、拉美裔和同性恋者才是迪斯可的真正开创者与最早的忠实客户。迪斯可让美国居民蓬勃的夜生活中注入了一剂前边缘艺术家们的猛料,这种文化很容易遭受保守的恐同主义者或民族主义者们的围攻。无论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如何,七十年代的确有着极为炫目的抗争背景。1970年,首次骄傲游行在美国举行。国会中的黑人参议员数目在1971到1975年间戏剧性地增长。1975年,一名叫做莫德斯托·罗德里格兹的拉丁裔男子前往华盛顿,希望国会修改《选举法案》,来保证拉美裔公民与其他被忽视的少数群体的投票权。与之相对的阴暗面是,第一名在加州公开同性恋身份的政治家于任职旧金山监督委员会官员期间被暗杀;罗德里格兹在酒吧被来自得克萨斯州的警官攻击并陷入指控。种族与性向话题正处于风口浪尖。与此同时,屈伏塔扮演的身着白色西服与喇叭裤的迪斯可舞者形象迅速使迪斯可文化升至现象级的热门程度。像《周末夜狂热》这样吹捧白人迪斯可明星的电影,在公众间引发了大面积的争议。
七十年代末,越来越多的摇滚乐迷也无法忍受主导流行的迪斯可音乐。1978年,芝加哥的WDAI广播电台从“最好的摇滚乐台”改为迪斯可电台,解雇了当时的主播史蒂夫·达尔。达尔与它的合作伙伴开始公开反对迪斯可音乐。他们在一群青年间传播“迪斯可烂透了”的口号,还聚结了一群反迪斯可的“使徒”, 让反对迪斯可变成一种文化行动。达尔对迪斯可的攻击几乎发展为一种表演,他模仿洛夫·史都华的音乐制作了一支讽刺迪斯可的歌曲。这首讽刺歌曲还成功爬升至1979年《公告牌》榜单的第58名。达尔最成功的的一次表演就是“迪斯可销毁之夜”。他在科米斯基公园的棒球观众面前大声宣布:“这是世界上最盛大的反迪斯可大会!我们收集了今晚所有的迪斯可唱片,把它们放进一个巨大的盒子里,再炸得一干二净。”
基本上,七十年代末对性、暴力、毒品、疾病、同性恋与不同种族的恐慌就约等于大众中爆发出的对迪斯可舞厅的成见。再加上反对派乐迷们群情激奋的一锤子,迪斯可音乐在科米斯基的球场上成为昙花一现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