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意象在班吉和昆丁这两个典型的意识流叙述中格外突出,在杰生和迪尔西两个人物的叙述里也有体现。受到人生经历的影响,杰生成为一个冷酷贪婪的人,他虐待班吉和小昆丁,私吞凯蒂寄给小昆丁的生活费。他有严重的头疼病,当他发现小昆丁又出去和男人偷情时,他的头越发地疼了。他沿着长满荆棘的小沟向前走,头疼得要炸裂似的。
我身上全粘满了‘叫化虱’小树枝和别的脏东西……不料一只手偏偏搭在一束毒毛茛上。我不明白为什么捏着的仅仅是毒毛茛而不是蛇或更精彩的东西。……我的脑袋越来越疼,真的要爆炸了,这下子可要一了百了了啦,还不如说那些荆棘和小树枝在死乞白赖地攀着我。
这里的荆棘和毒毛茛是杰生内心烦躁、愤怒的呈现,那些痛苦的事攀缠着他,让他的头越来越疼。而在迪尔西的部分,花朵意象则是纯粹美好的象征,一如她正直、善良、忠心耿耿的品质。她眼中的班吉“眼睛很亮,是矢车菊那种讨人喜欢的浅蓝色,点缀教堂的鲜花非常庄重,为班吉采来的水仙花象征纯洁和希望。她带班吉去教堂参加复活节活动:
教堂的内部装饰一新,稀稀落落地摆了一些从厨房后菜园和树篱边采集来的鲜花。……会众们一齐把头扭过来,动作整齐地像一个人,因为这时候有六个小小孩走了进来……白色的绸带与鲜花把六个孩子连成一个整体。这是一次充满庄重气氛的复活节,客席牧师用激情澎湃的祷告讲述全人类的命运,就像“绸带与鲜花”把孩子连成一体一样,全人类的命运也是连在一起的,迪尔西说“我看见了初,也看见了终”。驾车时为安抚班吉,迪尔西让勒斯特采来花朵:
“这枝是断的,”迪尔西说,“干吗不给他摘枝好一点的?”……迪尔西拉住了马,勒斯特找来一根小树枝和两段细绳,给花茎做了副“夹板”,然后递给班……班端坐着,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支花……那支折断的花耷拉在班的拳头上……班的蓝色的眼睛又是茫然与安详的了……每样东西又都是井井有条的了。
花朵给了班吉安抚,这枝耷拉着的水仙花是折断的、无力的,但它被班吉紧紧握在手里。它就和班吉一样,残缺但却纯洁明亮,当一切都回归正轨井井有条时,他们也将平静地走向未来。
《喧哗与骚动》中的花朵意象除了展示人物潜意识的流动,还隐喻着康普生家族的衰败。在班吉的叙事里,花朵数量的减少直至消失隐喻康普生家族的衰败。康普生家的花园,从1900年开满了花“我们猫下了腰,穿过花园,花儿刮着我们”到1928年被摘得一干二净“花被摘得一干二净,都拿去打扮教堂了”,唯一的一朵曼陀罗花也是枯萎地插在毒药瓶子里“这种瓶子以前是用来放毒药的。一枝瓶子里插着一根枯萎的吉姆生草。”萧条的院子里空空荡荡,一如摇摇欲坠的康普生家。而在昆丁的叙事中,则是通过花香的转变隐喻康普生家族的衰败。幼年时紫藤罗花出现在美好的场景中,那时康普生家还算富裕,所以给昆丁留下“当妈妈感到身子还好,能坐在窗前时,我们总是在紫藤架下玩耍。”这样欢乐的回忆。苹果花香和玫瑰花香是凯蒂堕落的信号,同时康普生家也渐渐衰败。而“忍冬是所有香味中最最悲哀的一种了”忍冬花香是凯蒂失贞后不断缠绕昆丁的噩梦,它是昆丁死亡意识的象征,康普生家也将和昆丁一样走向灭亡。